事关重大,姜、罗二人不敢怠慢,顺着公平道的密道赶到林建淳的指挥所报告了一切情况。
林建淳听完两人的描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看清了尸体确实是王璨?”姜钟不敢回答,拿眼瞄着罗希。罗希猛吞了几大口唾沫,战战兢兢地答道:“尸体没有脑袋,但是穿着的确是王璨的,我前两天就看他穿过。而且,”他又吞了口涎水,“王璨左手背上有块黑痣,这尸体的手上也有!”
莫非死的真是王璨?林建淳把脸色放和缓了一点,温言道:“你别急,再慢慢想想。除了这些,尸体上还有别的特征吗?”
罗希鉴貌辨色,心情也放松了一点。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对啦,尸体穿的衣裳皱巴巴的,好像刚从衣柜里拿出来。而且不太合身,袖子有点短!”
林建淳一怔,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于是问道:“早先出去的那个王庆你们看清模样了吗?”
“距离有点远,不过看样貌很像!”罗希回道。
“王璨善于化妆。你们接任务之前难道没听过?”林建淳的声音重又变得冰冷。
姜钟吓了一跳,这个临行前好像真的没听说过。任务是刘通分配的。交办任务的时候姐夫说只要在三天之内盯紧王璨,时间一到即可领赏,别的也没什么交代。他偷偷看一眼罗希,也是一脸茫然不知的样子。
林建淳心下雪亮。王璨精明机警,预料到主公会对他设置监视,肯定是打通了什么关节,安排下两个菜鸟监视自己。然后设局钻空子遛了出去。只是他这个局设的实在有点惊心动魄!
王璨是本次计划的主角之一。他突然来个诈死埋名,估计十有八九和这次计划有关。想到此处,林建淳激灵打个冷战。他命两人就待在此处,没有命令不得擅离,也不能向任何人泄露此事。他又回到自己的指挥室,问身边的卫士:“主公现在何处?”“即将到达清平巷。”
“好,咱们即刻前往清平巷迎接主公。”
说罢,他带上两名心腹卫士顺着密道往清平巷走去。
清平巷地道口
马车顺利到达指定地点,苏白尘从马车底部进入地道口,林建义早已等待在此。一见苏白尘下来,立即施礼道:“主公,一切准备就绪,请您移驾。”说罢走到地道内某个入口前,打开房门,苏白尘带着卫士跟着林建义走入里面。
数分钟之后,林建淳赶到。可是眼前的场面吓得他一颗心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地道口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具尸体,其中便有苏白尘的替身——地字门一等卫士齐越升。唯独不见苏白尘和他那两个贴身卫士,林建义更是不见踪影。
林建淳飞奔过去,疯狂地搜索每一具尸体,试图找到一些线索。每个人都是颈部中刀割断喉管而死,手法干净利落,看得出是绝顶高手所为。以他的阅历,能有这样身手的人为数不会很多,好在公平道内资源丰富,只需找负责情报收集的黄字门查询即可。
当然那是后一步的事,当务之急是找到主公。地道口通往各处的房门全部敞开着,看不出他是从那条通道走的。而且…林建淳心头猛地一紧,说不定主公压根就没有走!有人埋伏在地道口杀死了公平道的卫士包括主公的替身,然后胁迫主公留在车子内。至于目的呢,自然是让真正的苏白尘到葫芦巷送死!
他立即吩咐手下卫士,不惜一切代价截住主公的马车,绝不能让他出现在葫芦巷。同时派出多路人马往地道的各个通道查看,看主公究竟在哪里。
他下令的同时额头上忍不住冷汗淋漓。他实在不敢想象主公要是出了意外,公平道乃至整个京城会出现什么状况。
正在心神不宁的时候,一名卫士急冲冲跑到他面前禀报:“据葫芦巷值守人员回报,主公车辆现已进入巷内!”“什么?”林建淳这一声大得惊人,脖子上青筋暴露,面目狰狞。他行事一向冷静,在旁人面前从未失态,今日这般模样,吓得那卫士倒退几步,低头不敢出声。
林建淳吼道:“看清车内有人没有?”
“监视的人员看得清清楚楚,里面有人。虽然车子拉的纱帘,但是从坐车人形貌、穿着来看很像主公。”
又是个很像。今天真是见了鬼啦!先头弄出个“很像”的王庆,现在又冒出个“很像”
的主公!眼下林建淳脑中的乱麻似乎有点头绪了。王璨诈死然后玩消失,紧接着是主公失踪,这两者必然有联系!
但现在已无暇细想。他又冲那个卫士吼道:“命令葫芦巷内所有埋伏人员全体出动,阻止马车前进;另外,让苏洛森带人立即关闭“霹雳惊”的引爆装置,务必不能让地雷爆炸。”苏洛森是西洋国工程师,霹雳惊就是他国制造的。苏洛森(此人全名WolfgangSorensen)作为该国技术人员随行中华,为王璨安装地雷“霹雳惊”。名义上他是“雷霆社”延请的座上客,实际上幕后推手自然是公平道。
那卫士道:“刚刚才接到线报,苏洛森等五名西洋人士已被不明身份的人员劫持,关押地点不详。现在“霹雳惊”已被“雷霆社”完全控制!”
林建淳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看来一切都是精心策划的,从王璨的假死到主公的失踪再到“霹雳惊”被劫,敌人早已做好了周密的准备。这一切无疑和王璨有莫大关系。自己真是百密一疏,竟然疏略了这么重要的人物。可这个王璨从计划执行之初自己就安排人严密监视,三年多来一直安守本分,严格执行主公命令,从没有任何越矩行为,几乎已经被主公视为铁板一块了。直到最近三天,因为人手不够,他才临时要求刘通安排他人监视。没想到就在这三天里出了岔子。难道王璨真能够隐忍三年,一朝爆发?
这时,前往其他暗道勘察的卫士已经全数回来。他们纷纷报告没有发现任何主公与林建义的踪迹,看来,主公留在马车上是确然无疑了。正想到此,只觉脚下微微一颤,紧接着天棚和墙壁都随之抖了一下。他身边那卫士急道:“我去看看!”林建淳颓然地摇摇手,半晌方道:“不用了,这是“霹雳惊”引爆的动静。”
与此同时滁州会馆某间隐秘房间内
苏白尘耳力不错,不用旁人提示也听到了来自葫芦巷的爆炸声。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不动声色地呷了一口,尽量不让得意的神色露出一点。不消几日的功夫,雷霆社、何畏、保皇派便会打成一团,争个你死我活。唉,真想早点走出这里,享受一下坐收渔利的美妙滋味。
他随手抄起桌案上的放置的一本书,却是京城荣悦堂刻印的《陈思王文选》(陈思王即曹植___作者)。书中夹着一支书签,他信手翻开,正看到那篇著名的《野田黄雀行》,忍不住念出声来:“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成语“自投罗网”的出处___作者)。
忽听门口传出声音:“好一个‘见鹞自投罗’,老苏,你这可是自己送上门的,哈哈哈…”
苏白尘微微一怔。他不用想就听得出来,是何畏到了。
朝阳大街兵部尚书贺三省府
贺荃坐在书房内,静静地将即将开始的行动又重新过了一遍。正在默想的时候,从人贺江走进房来,禀报道:“公子,吏部王老爷派人求见。”
“哦,派的谁?”
“王庆。”
“叫他进来。”
不一会儿王庆跟在贺江后面进来,手中拎着的正是那个木匣。贺荃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你家老爷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王庆迟疑地看看身边的贺江,没有回答。贺荃笑道:“不要紧,这是自己人。”王庆仍然踌躇不决:“公子,老爷交代这事儿只能和您一个人说。”
贺荃皱皱眉。王庆明知贺江是自己的心腹,却坚持单独密谈,难道王璨那里有什么变化?他挥挥手,让贺江出去。贺江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顺手将门带上。他并不走远,而是等着门口,随时听候贺荃的吩咐。
贺荃站起身,用手一指里间:“咱们里面谈吧。”王庆点头:“这样最好。公子,我先给您提个醒。待会儿我要给您看得东西不同寻常,您心里最好有个准备。”
贺荃楞了楞,一眼瞅见王庆手里提着的木匣,心中一阵迷茫,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里间。
贺荃书房的里间没有窗户,终年点着明亮的蜡烛。这里墙壁厚实,隔音效果极好,一直以来都被贺荃当做密室使用。
两人进房后,贺荃按动机括将房门关上。王庆走到桌前,放上那只木匣。他并没有打开,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贺荃:“公子,这是我家老爷叮嘱我必须由您亲启的书信。您先收着。我现在要打开匣子了。待会儿您要是有任何疑问,这封信都会给您解释清楚的。”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取出那个包裹然后缓缓揭开。贺荃凝神看着王庆的每一步动作。当包裹最后完全打开的时候,贺荃的双眼顿时瞪得滚圆,因为他赫然看见包裹里放着一颗人头。那正是他最熟悉的人——王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