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廷的日子不好过,前阵子为了前线缺钱粮,赫舍里顶着太皇太后的名头,已经组织过一次募捐,筹到的财物总价过万,当然,这还包括太皇太后捐出的一串东珠手钏。
赫舍里把其他财物折合成银票,并这串手钏一起送到了玄烨面前。玄烨看到银票,眼中没有半点喜悦,打仗打到需要动用女人的脂粉钱,这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情?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赫舍里看穿他心中所想,告诉他,这些钱是用皇上平日里赏下来的珠宝器物换来的,严格说起来,这本就是皇上的钱,内务府的钱。皇上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倒是太皇太后的手钏,是老人家心爱之物,又是先皇孝敬的寿礼,臣妾无权处置,请皇上自行定夺。
最终,玄烨收下了银票和手钏,赫舍里虽然完成了任务,但内廷因此笼罩上了一层阴云。这次千秋节赫舍里下令,今年过节不收礼,每位来朝贺的女士,她都用清茶小点招待。取消了生日宴,以及搭台唱戏等一系列劳民伤财的举措。
即便这样,属下们脸上依然不见放松表情,赫舍里一眼扫过去,心中有了计较:“今日本宫生辰,妹妹来得这般齐整,本宫心中高兴。外面的事情,自有外面的人去操劳,我们的日子基本上不会受影响。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一番话出口,底下却是一片鸦雀无声,大家眼观鼻关心,全都低头玩手指。赫舍里嘴角一勾,到底是一群孩子,稍微让你们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点儿,你们就一脸丧尸样了。
玄烨赏出去的每一样东西,大到屏风摆件。小到茶壶盖子,内务府都有存档,最早进宫的钮钴禄氏这一辈,入宫十几年了,十几年来她们累积起来的不动产岂是小数目?
赫舍里明着让她们出血,实际羊毛出在羊身上,加上选择权在他们手里,实际远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根本用不着摆出这般如丧考妣的脸色。
如今做出这般摸样,不问可知,是怕出血第二次啊!不过。赫舍里只当不知道,把脸转向了钮钴禄氏:“妹妹掌管西六宫诸多事务,一向最为尽心。此次为前线筹措军饷,你也是不遗余力。本宫一直没什么机会当面致谢,今日却是个好机会。本宫以茶为敬,多谢。”
钮钴禄氏嘴角抽搐,立刻就站了起来:“臣妾谢娘娘恩典。自从娘娘执掌凤印以来,内廷一派祥和,臣妾等俱感念皇后娘娘仁德。今日乃是娘娘千秋之喜,理当是臣妾等敬娘娘。”
话音刚落,重属下纷纷起立,端起茶碗躬身行礼:“是啊。敬娘娘!”赫舍里笑得明媚:“被你们这么一说,本宫只好却之不恭了。”
说完,端起茶碗来抿了一口:“妹妹如今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果然执掌六宫之后,得了不少历练。”
“臣妾不敢,都是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栽培,臣妾才疏学浅,实不敢居功。”钮钴禄氏再次起立。谦虚道。
赫舍里却笑着反驳道:“妹妹自谦得有些过了,妹妹所管辖的西六宫内。再过不久,将再添喜讯。本宫非常期待,妹妹想必也是十分期待的。
说起来,西六宫的成份比东六宫复杂得多。长春宫昭嫔,是皇帝喜爱的女人,如今大着肚子,是焦点。翊坤宫郭络罗氏,被认为是皇后党,是皇后和懿贵妃一起选中用来增加自己筹码的棋子。
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算上贵人常在所生子女,皇上的子女,东六宫只剩下惠嫔手里有个养女。其他全都捏在西六宫诸位手中。
赫舍里这么说,明面上笑颜如花,和气生财。暗地里却是在向她施压,告诉她身上担子很重,庶子生活质量的好坏,更显能显示后妈们的高尚情操。
皇后贤惠圣母的摸样已经立起来了。如果再出什么纰漏,别怪我落井下石。钮钴禄氏身居高位,却无所出,霸占一个贵妃名额,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活摆设。
竖得那么明显的靶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西六宫的姐妹们,心思都活泛起来吧。赫舍里别有深意的微笑,以及视线所及,让钮钴禄氏遍体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盯着我,从你我相见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像今天这般,蔑视我,笑容满面地把我推入深渊。你真是我的克星,天敌。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有被虐的份,不管我怎么求饶,怎么表明心迹都没有用。
钮钴禄氏的脑中,赫舍里的笑容变得无比阴森恐怖。而赫舍里的视线里印出的,却是站在钮钴禄氏边上,贵人乌雅氏那张微红的侧脸。方才,她隐约看见,某人的衣服动了一下。
乌雅氏站在那里,低着头,双手垂在两侧,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就在刚才,钮钴禄氏面色僵硬地坐回椅子里的时候,赫舍里分明看到,乌雅氏的宽袖摆动了一下。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们慢慢酝酿吧,内廷平静得够久了,她都觉得闷了。要不是最近朝廷正在对外打仗,老太太没钱也没闲,说不定又要提起那该死的三年一选秀了。
赫舍里曾经想过,若真的按照三年一选秀的祖宗规矩严格执行,玄烨六十一年的政治生涯里,得选二十次,就算每次只选一人,也得有六十个老婆小妾。更何况选秀怎么可能只留一个。
所幸不是真每三年一选,要不然,真不能想象,内廷的房间资源得紧张到什么程度。如今外面打仗,里面自然说不出把这件事提上议事日程,没有新鲜血液加入,天天看着这些老面孔,别说玄烨生厌,就是赫舍里自己,也觉得有些审美疲劳了。
不如给老太太和玄烨各自找点事做,赫舍里不怀好意地想着。这就是她把孩子们集中到另一个地方集中教养的原因,没了孩子这个后顾之忧,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坐着看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