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婷摔伤,赫舍里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看折子,两只眼睛盯着女儿不放,监督太医们给她治疗。就在这个时候,侍卫把这次事故的责任人押解了过来,在外面听候发落。
所谓肇事者,是女儿的骑射谙达以及上驷院里负责伺候女儿坐骑的工作人员。当然,还有那匹肇事的马。趁赫舍里的心,最好女儿从此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再也不让她骑马了。
可是,回头看看女儿的小脸,想想从前她一身骑装英气勃勃的样子,如果自己一气之下这般处置,她醒来会难过吧?这么一想,赫舍里决定见一见女儿的谙达,至于那个伺候马的奴才就没那么好命,直接送去什行司。
玄烨给女儿挑的师傅,是大舅舅佟国纲麾下的一名军官,是佟国纲举荐的,面试的时候看着是个沉稳的人,基本功扎实,是个靠得住的人。不知怎的,今天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握着女儿的小手,赫舍里垂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本宫不想听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主子受伤就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罪过。”
“奴才知罪,听凭皇后娘娘处置。”地上的人也很干脆,一副视死如归的摸样。赫舍里知道,就算她现在处死了这个奴才,甚至把当时在场看着女儿受伤的人全部处死,都不会有人敢说话,但她当然不会这么做。
“本宫知道,你是军人,有一身的本事。在这之前教导公主很是尽心。”赫舍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到女儿脸上,婷婷,菩萨保佑。你会没事,你会醒来。
“充军外蒙古吧……走之前到佟国纲那里去一趟。”赫舍里宣判了结果。那人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机,有些激动地叩头谢恩,然后退了出去。
看他出去,赫舍里松了一口气:“吩咐下去,公主的马还养在那儿,让公主自行决定如何处置。”处理完责任人,赫舍里放开女儿的手,走出她的寝宫。到外面。
承瑞承琬和语嫣都没走,赫舍里不出来,他们也不敢进去。只能在外面团团转。见母亲出来,承瑞领着弟妹上前行礼。赫舍里一摆手:“免了,婷婷没事,瑞儿留下,嫣儿和小五进去看看她吧。”
语嫣迫不及待地想进去看妹妹。双胞胎姐妹心灵感应强烈。方才她在窗前读书,忽然就感觉一阵头晕,书也没拿住,头往桌面上磕上去,把边上站着的侍女吓得魂飞魄散,而她却直觉神准地感到是妹妹出事了。
果然。还没到出事地点,就看见前面一团乱,大家都跟没头苍蝇一样无知所措。这个妹妹。从小长了一副男孩儿的心肠,皇额娘说她是精力过剩,在她这个做姐姐的看来,妹妹就是生错了性别,完全一副男孩儿样。
现在妹妹受伤昏迷。她感同身受,母亲刚发话她就迫不及待进去看妹妹了。承琬刚抬脚。却是习惯性地回头看了看哥哥。
承瑞垂首站在赫舍里面前,不敢看赫舍里的脸:“皇额娘……”“我让师傅多安排一些骑马射箭的课程,听说你一直都不愿意去上课?”赫舍里对此十分不解。男孩儿不都喜欢舞枪弄棒的吗?怎么她的孩子和别家的不一样?
“儿子知错了,儿子以后一定勤加练习。”承瑞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认错。赫舍里的脸色却没好转,而是叹了一口气:“瑞儿,你喜欢的,要去学。不喜欢的,也要学,没有选择的权利。”
“儿子明白,儿子一定努力,不让皇额娘失望。”承瑞利落地打了个千儿。赫舍里却继续叹气:“你又知道我对你的希望是什么?”
“儿子知道,皇额娘是希望儿子将来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能完成任何皇额娘和皇阿玛吩咐的事情,儿子没有尽到做兄长的责任,保护好妹妹,让皇额娘失望了。”承瑞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头低了下去,让赫舍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这个时候,表情已经不重要了。儿子的这番表态听上去像极了当年发誓要做贤王的福全。福全当时是早慧早立志还是一早有人给他灌输了这种思想,让他鹦鹉学舌早早做了准备。
赫舍里认为是后者,因为太皇太后认定是后者,这老女人看人的眼光神准。现在自己的儿子也做出了着这样的表态。谁教的?被自己吓出来的自知之明?那些汉人师傅们的耳提面命?
这一瞬间,作为承瑞的母亲,赫舍里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喘不过气。但是,儿子这么说了,她又不能说不是,我想你能喜欢什么做什么,像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样。
这不可以,他也不信。看看垂头聆训状的小孩。赫舍里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在他头顶上摸了摸:“瑞儿,你要相信,额娘现在要你学的这些,都是有用的。对你的未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儿子知道额娘是为了儿子好,是儿子没做好,儿子以后……”
“不用以后,你现在就很好。比额娘想象的要好。瑞儿是哥哥,额娘把弟弟妹妹们全都交给你了,帮额娘的忙,带好他们,保护他们好吗?”赫舍里说到这里,忍不住把承瑞的头抱到身前,搂在怀里。
承瑞很乖巧地一动不动地站着,默默安慰着自己的母亲。片刻之后,赫舍里就从情绪里走了出来:“好了,你也进去看看婷婷,一会儿太医来了,你们就回去吧。”
谁知这回等来的不是太医和药,而是回宫的乌雅氏。按照规矩,她回宫第一件事就是给皇后请安汇报工作,所以她来了。赫舍里没料到玄烨会把她送回来,这两人不是如胶似漆双宿双飞了吗?难道是怀孕了?
脑子一转随即吩咐不用回养心殿了,就借用女儿的屋子,让乌雅氏过来见驾。苦命的乌雅氏还是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被赶回来。这回在皇后面前也不用假装了,真的楚楚可怜眼泪汪汪。
赫舍里的眉毛皱得更紧了:“你去畅春园,原是替本宫侍奉皇上起居,怎么会除了纰漏自己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奴婢惶恐,奴婢一直小心谨慎,是真的。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为何会触怒皇上,请娘娘搭救奴婢!”乌雅氏涕泪聚下的表现看在赫舍里的眼里只觉得娇柔做作,他是颗不定时炸弹你到现在才知道么?
前段时间你们绯闻满天飞的时候你怎么没哭着跑回来啊?现在你踩了雷区了,被他嫌弃了,才想起来回来求拯救啊?你说我看见你这副样子我怎么就有种被当做民政局老阿姨的违和感?
想到这儿,赫舍里还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顺便唾弃了自己一把,想什么呢!“行了,既然回来了,就该去宁寿宫给皇额娘请安,收起你的哭丧脸,皇额娘不喜看到这些。”
打发了乌雅氏,赫舍里才等来了太医和女儿的药。亲手喂女儿喝药,看她昏昏沉沉神志不清,赫舍里各种无力,外面一塌糊涂的局势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偏偏在这个时候,孩子出了事。各种感觉脑子想要被劈开,一突一突地疼。
她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畅春园里的两位现在在想什么,他们想要做什么。摸摸女儿的笑脸,抚平他微蹙的眉,她真想就这样倒下去,在女儿身边睡一会儿,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可是不行,江南的战事有了新的动向,最近几次军事行动一反常态地顺利,安亲王上了一道足足一万字的请功折子,阐述自己如何治军有方如何运筹帷幄什么的。赫舍里却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这倒不是说她对政府军一点儿都不看好,不相信他们会赢得这场战争,毕竟历史的结局摆在那里。他是不相信安亲王。
她不知道顺治时期他在北边儿是怎么打仗势如破竹的,她只知道这个人完全不了解南方汉人的市井民情,好大喜功且没什么脑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忽然调理了呢?
心里有这种疑惑,赫舍里把这封请功折子给压了下来,没有第一时间送往畅春园。而是让索额图和佟国维想办法联系曹奎,详细了解最近南方的具体情况。
其实,她最关心和在乎的,是江南的战局。北方什么的,有太皇太后看着,就算有事儿,主要也是政治斗争,完全可以在紫禁城里关起门来解决。
她在等索额图的汇报,军机处则在等她的表态。在他们看来,这是鼓舞士气最好的理由,这封折子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朝廷的压力,为皇上增添筹码。皇后的谨慎是没错,但并不是时候。
赫舍里知道,自己现在压力很大,很多人质疑她,很多人都在等着她出错。她的每个决定都会引来雪花片一般的质疑。但是,这些都没什么,她不会因此而退缩妥协,她所坚信的,就要奠定地执行,这就是她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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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文不会太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