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流水孤坟
明崖皓月奏流水,江口埋坟待知音。【高品质更新】
月崖两指接连在琴弦上扣了几下,几声闷响,如击在枯木板上,湖面上却立刻射起了几条水剑。
梅凝都还没有避开之前的那条水剑,此时这几条水剑又快速飞来,梅凝知其劲力极大,丝毫不敢大意,右手就地一撑,身子腾跃而起,那几条水剑刚好从身侧穿过。
这一跃,梅凝竟然跃起了三丈多高,着实出乎自己的意料,只觉得飘然无着,不禁在空中恐慌不已,急速下堕,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虽然避开了那些水剑,但却避得狼狈不堪,惊惶失措。
梅凝伏在地上暗自忖道:“耶?我怎的一跃竟高出了这许多,难道这几天听了神仙姐姐的琴声,我的功力真的有长进吗?”略一思索,湖中又传来一声尖锐的嗤响,梅凝斜身一摇便已避过,此时身轻如燕,斜身滑步,腾挪闪展更是丝毫不费功夫。
那条水剑嗤一声射入梅凝身后的崖壁中,不见踪迹。
月崖见此,面色一变,挥指连弹,剑气嗤嗤射来,这一次已不再是水剑,而是剑气,但听琴弦发出声声闷响,剑气破空射来,如空中飞虹,天马行空。梅凝脚步盘绕,身如清风,轻轻一转便飘出数十丈,那些剑气只能直射,梅凝这一转,顿时便远离了那些剑气。
梅凝随手折了一根苇杆,斜空一划,正是那招“江上飞雨”,一道劲气飞射过去,与月崖的剑气相击,相互遁拭,梅凝以苇杆作剑,接连使出了几招飞雨剑法,侧身让开了几道剑气,一个移形换位,如一团浮云在崖壁间飘忽游动。
月崖双手忽然按住琴弦,赞道:“好轻功!好身法!小兄弟是从何处学来的?”
梅凝道:“这轻功?我……也不知所以然,似乎是……听了神仙姐姐的琴声的缘故吧,至于这套剑法……”梅凝忽然变色,颓然道:“这是我师父她教给我的,可她...唉!”
梅凝顿了一顿,又道:“月伯伯的无形剑气堪称武林之绝,梅凝这一生恐怕都难以望其项背了。”
月崖哈哈笑道:“山野之人,弹琴解弦解解闷罢了,至于什么武功老夫是看得淡了,什么武林之绝,小兄弟你可说笑了。”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有道不尽的踌躇,由然道:“若是在二十几年前老夫是练成了这弦音功也不会失去这寒玉剑……哈哈,不提了,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梅凝突然听到寒玉剑,心中好奇心大起,暗道:“这寒玉剑在湘江底下埋葬了二十多年,月伯伯对这件事看得这样重,想来寒玉剑绝不是寻常之物,看来在二十几年前必有一段非常之事。”见月崖不再说,当下也不便多问。
梅凝转开话题问道:“月伯伯,你刚才的琴声徐缓,但却弹得异常迅疾,这是什么曲子?”
月崖道:“这不是什么成名曲子,山野村夫弹弹闲曲,自得其乐罢了。【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什么龙鳞、龟坼、蛇蚹,天籁玄音,都是庸人自扰的俗物。”
梅凝听其话音深有一番道理,暗道:“是了,琴技高了也就不再拘泥于那些俗曲了,就像武林绝顶高手一样,武功练到家了也不再拘泥于固定的招数,只是神仙姐姐连弹了七天都没有一支曲子相同,难道也是随意而弹的?怎么中途都不会中断呢?”
月崖又道:“古曲也是凡人所作,技高之人在灵感来了,自然而然造就新曲了,你可知奏流水谢知音的故事?一个静闻,一个心弹,他们两人心融于境,伯牙奏出来的曲子自然就是极品了。”
“奏流水谢知音”是月崖化王勃的诗句“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而来。
见梅凝有些茫然,月崖续道:“相传有一年,俞伯牙奉晋王之命出使楚国。八月十五那天,伯牙乘船来到了汉阳江口,望着空中的一轮明月,琴兴大发,拿出随身带来的琴,专心致志地弹了起来。他弹了一曲又一曲,正当他完全沉醉在优美的琴声之中的时候,猛然看到一个人在岸边一动不动地站着。俞伯牙吃了一惊,手下用力,‘啪’的一声,琴弦被拨断了一根。”
梅凝道:“俞伯牙琴技那么高,见到旁边有人怎么会如此惊慌?甚至还挑断了琴弦,真是不可思议。”
月崖微微笑道:“怎么不可思议啦?俞伯牙之前弹琴从来都没有人能听懂,之后更是没有人来听他弹琴,这时见有人走来,自是大为奇怪。”
梅凝暗暗点头,暗道:“原来高人总是那么孤傲,平常人难以与其接近,正所谓曲高和寡,怪不得没有人听,不过高人如不有这些那岂不是太完美了,古往今来哪个高人不是如此?世上也不知有多少欺世盗名的人以高人身份自居,什么神龙住白潭,蛟龙居深渊,全都是浪得虚名,弄得满山满地都是高人隐士。”心中自是不满意俞伯牙那种高傲,视人如无物的性格,但也只是在心中愤怒罢了。
月崖见梅凝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俞伯牙正在猜测岸边的人为何而来,就听到那个人大声地对他说:‘先生,您不要疑心,我是个打柴的,回家晚了,走到这里听到您在弹琴,觉得琴声绝妙,不由得站在这里听了起来。’
俞伯牙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个人身旁放着一担干柴,手如枯木,面黑如炭,头发乱若铁丝缠绕其上,果然是个打柴的人。俞伯牙心想:‘一个打柴的樵夫,怎么会听懂我的琴呢?’于是他就问:‘你既然懂得琴声,那就请你说说看,我弹的是一首什么曲子?’”
月崖说到这,梅凝插口说道:“那樵夫肯定听不出俞伯牙是弹什么曲子,他也只是听到琴声好听才去听听罢了,不过像樵夫这样的人来向俞伯牙解说琴声之妙,没有文人那种满口之乎者也那也很合俞伯牙的胃口,若那些文人来解说琴声最多也就是找些物事来打比方,至于琴声真啼他们哪能说得出半分。”
月崖哈哈笑道:“后面的你是说对了,古代文人浪得虚名的比比皆是,说出的话也自然是华而不实,腐臭扬酸,那樵夫后来解说琴声之妙自然是妙到毫巅,要不然俞伯牙也不会与其结为兄弟。前面的你却可猜错了。”
梅凝大感诧异,问道:“怎么?莫不会那樵夫真的能听懂俞伯牙的琴声?还猜得出他弹的曲子?”
月崖笑道:“自然不错,那打柴的人听了俞伯牙的问话,笑着回答道:‘先生,您刚才弹的是孔子赞叹弟子颜回的曲谱,只可惜,您弹到第四句的时候,音色攸变,神不凝守,琴弦自断。’
梅凝听此,更是惊异,古代樵夫自是社会上的下层之人,这些曲子自然难以耳闻,就算听到也说不出其中的妙处,梅凝听月崖说那樵夫竟然能听出曲子来,甚至还道出了断弦的理由和位置,心中自是惊诧不已。疑声问道:“那樵夫原来学过琴?”
月崖道:“没有,但听过那支曲子。”
梅凝这才相信,暗自悔道:“我怎么把那樵夫看得如此卑微?唉!梅凝啊梅凝,你自己又是何许人也?你又比那樵夫能好得到哪去?人家还能听得琴音的巧妙,你却对月伯伯的琴音知之几何呢?更别说神仙姐姐了……”顿时面露愧色。
月崖似乎看出梅凝的心思,却也毫不在意,继续说道:“那打柴人回答得一点不错,俞伯牙从小就酷爱音乐,他的老师成连曾带着他到东海的蓬莱山,领略大自然的壮美神奇,使他从中悟出了音乐的真谛。他弹起琴来,琴声优美动听,犹如高山流水一般。虽然,有许多人赞美他的琴艺,但他却认为一直没有遇到真正能听懂他琴声的人。他一直在寻觅自己的知音,那次奉晋王之命出使楚国,经过汉阳江口,看见空中皓月,感叹世上难有知音,心下羡慕颜回得受孔夫子赞叹和知遇,便随意弹了这一曲,没想到这山野中的樵夫竟然能听懂,俞伯牙不禁大喜,忙邀请他上船来细谈。”
梅凝冥思答道:“俞伯牙屈尊与那樵夫渔歌而谈,这点风范当时文人绝对没有,看来那俞伯牙并非欺世盗名之辈,也并非浪得虚名,而是真正的高人了,那樵夫有这见地确实不可小觑。”梅凝心中再也不敢轻视那樵夫,说了这番实话倒觉得舒适自然。
月崖呵呵一笑,又接着道:“岂止如此,那打柴人看到俞伯牙弹的琴,便说:‘这是瑶琴!相传是伏羲氏造的。’接着他又把这瑶琴的来历说了出来。听了打柴人的这番讲述,俞伯牙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接着俞伯牙又为打柴人弹了几曲,请他辨识其中之意。当他弹奏的琴声雄壮高亢的时候,打柴人道:‘这琴声,表达了高山的雄伟气势。’当琴声变得清新流畅时,打柴人又道:‘这后弹的琴声,表达的是无尽的流水。’俞伯牙听了不禁惊喜万分,自己用琴声表达的心意,过去没人能听得懂,而眼前的这个樵夫,竟然听得明明白白。没想到在这野岭之下,竟遇到自己久久寻觅不到的知音,于是他问明打柴人名叫钟子期,和他喝起酒来。俩人越谈越投机,相见恨晚,结拜为兄弟。约定来年的中秋再到这里相会。”
梅凝道:“那樵夫就是钟子期吧?钟子期有这见地俞伯牙也不枉与他义结金兰,相交一场。”
月崖点了点头,道:“那自然如此,俞伯牙的琴从来都没有人能听得懂,他见到钟子期能听懂,还解说得如此之妙,自是甘心与他结交。”
梅凝赞道:“不以尊别,肝胆相照,俞伯牙这份情怀在当时恐怕是超越了所有的文人。”
月崖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第二年中秋,俞伯牙来到汉阳江口的时候钟子期已经染病去世,俞伯牙万分悲痛,钟子期为了能再听到俞伯牙的琴声便叫人把他葬在汉阳江口边,等来年俞伯牙到来时好听到他的琴声。”
梅凝听钟子期临死时还记得与俞伯牙的约定,还叫人把他葬在江边听琴,更是敬佩无佳,道:“钟子期此举实在难得,俞伯牙也不枉千里远来相会了。”
月崖道:“正是,伯牙听得钟子期有如此遗言更是感动涕零,满怀悲恸地来到钟子期的坟前,凄楚地弹起了古曲《高山流水》。弹罢,他挑断了琴弦,长叹了一声,把心爱的瑶琴在青石上摔了个粉碎。他悲伤地说:‘我唯一的知音已不在人世了,这琴还弹给谁听呢?’”
梅凝虽然早知伯牙摔琴谢知音这个典故,但这时听月崖有声有色的描述出来,心中感叹万千,甚是悲凉,脸上肌肉抽动,神色蓦然大变,暗道:“一个愿听,一个愿弹,我与神仙姐姐不是这样的吗?只是我还愿听,可神仙姐姐却不愿再弹了,而如今月伯伯愿弹,我却没有好好听,以后会不会也如俞伯牙与钟子期未期之别?”
想到这一节心中甚是过意不去,道:“月伯伯刚才的曲子却也不比高山流水差到哪儿去,最后那一段以快手法弹慢曲,更是千古未有,古往今来除了月伯伯恐怕还没有人做到过,俞伯牙与钟子期搭配得再好,他也弹不出这等曲子来。”
月崖凄然道:“俞伯牙能弹出高山流水这千古绝唱是因为有钟子期听,唉!人海茫茫,能遇到知音却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话音甚是颓然失落。
梅凝听此,顿觉无地自容,惭愧无比,暗道:“月伯伯好心来弹琴给我听,我却辜负了他心意,实在是不该。俞伯牙摔琴后虽然不再弹琴,但却遇到了知音,而月伯伯...”
月崖突然凄然诵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与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这正是后人赞叹俞伯牙和钟子期的诗句。
梅凝听到这句诗,脸色大变,全身一震,道:“梅凝心中杂念甚多,不能专心听月伯伯的雅奏,请月伯伯责怪。”
月崖长长叹气,只是不语。
梅凝斜眼一望,两道目光忽然间与那书童的目光相接,但见秋后余波,明亮晶莹,甚是愤怒,梅凝只见那目光极有气质,与其相对直觉自惭形秽,不敢违拗,见此更是无地自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正是:“孤坟待君未有期,挑弦摔琴永绝鸣。”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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