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药飘到那男孩儿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喂!”
那男孩儿比起别的男童胆子倒是大上许多,被初药这么狠狠一拍,整个人吓得一哆嗦倒也不哭不闹,只是转过身诧异的瞪着初药。
“哈哈。”初药乐的在天上来回转,转的有些晕才停了下来。
“你是刚刚那只住在狗窝里的小鬼。”男孩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么盯着初药,而后说。
“怎么,瞧不起住在狗窝里的鬼啊?”初药佯装有些不满,嘟着嘴凑近了男孩,脏兮兮的脸丝毫不避讳的在男孩眼前放大。
长长的头发脏乱不堪,到处都打着结,脸上就更不要提了,本是个清秀多的小姑娘,结果却满脸的灰,黑黝黝的脏的很。
“没有,你为什么住在狗窝?”男孩儿问。
“你请我吃白面馒头我就告诉你。”
小男孩几乎想都没想,露出一个笑容来,冲着停在半空的初药招招手便转身往前走;初药见他没有拒绝,也就跟了上去。
在夕阳即将落山的这个时候,是小商小贩们最为忙碌的时刻,街上人群也攒动的厉害,谁都没有注意到一小男孩在街边的馒头铺买了两个刚出炉的白面馒头。
卖馒头的老板正忙的焦头烂额,也没空去多理会这个小男孩,收了钱利索的将两个馒头打包递过来。
“你跟我过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初药双眼直勾勾的瞅着男孩手里包着的两个白面馒头,然后瞟了一眼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去哪里?”他问。
初药没回答,在人群的头顶上一溜烟的就飞走了,男孩儿慌慌张张的付了钱,抱着包好的馒头,跟了上去。“你等等我!”
天色彻底的暗了下来,街上的商铺渐渐的点起了灯来,但初药却带着那小男孩一溜烟的往镇子外面跑,越跑越远,来往的人也越少。
最后两人停在一河道前,这条河道正是土地庙前的那条小河的下游,整个河道被茂盛的芦苇给盖住,男孩转过头望了一眼他们跑来的地方,到处都是漆黑一片,远远的,好似天尽头的地方闪烁着片片的灯光。
初药飘到一旁的桥栏上,坐下去,冲着男孩儿招招手,“这里!”
小男孩走过去,在初药身旁坐下,将已经微凉的馒头递过去,嗤笑了一句,“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想拖我下河做替身,然后你好投胎?”
初药大口大口的咬着馒头,含糊了一句,“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我在现世徘徊了这么久,黑白无常又不来接我去投胎,或许真得让我去找个替身才行。”
“怕是连地府都不敢收留你呢。”小男孩望着初药的那副吃香,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初药吃的正香,没听清他在嘀咕些什么,转头问,“你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隐隐一笑,见她手里那块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将自己手里这块又递过去。
“初药,你呢?”她吃的正专心,完全没有理会,身旁那只小手缓缓的将一块馒头递到自己的身侧。
“我叫白泽,你到我家去住吧。”男孩见她没察觉,索性直接戳了戳她的腰侧,却不想戳的初药一阵傻乐,“你戳我痒痒肉干什么?”
初药咧着嘴乐,一转头,这才看到了白泽一直擎在那里的小手。她抬头瞅瞅那男孩,却见他一副‘我不想吃你拿去吧’的神情,于是,初药便有些害羞的将那馒头收下,放在了衣襟之中。
“你到我家去住吧。”他又说了一嘴。
初药摇摇头,“不去,家里养只孤魂野鬼什么的不好玩的。”她望着面前一片漆黑的芦苇荡,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一脸兴奋的对着白泽说,“给你看个好玩的!”
说完,她便又一溜烟的飞了出去。
白泽则瞪着眼睛倒是想看看她想搞出什么好玩的东西,只见初药在整个芦苇荡间来回穿梭的飞着;原本隐在草丛间的萤火虫瞬间被惊起,在芦苇荡上四下乱飞。
白泽看的有些惊,却见初药又飞到相隔不远处的草丛里扫荡了几遍,这下整个河道的萤火虫都飞了出来,星星点点,一团接着一团在月光下交相辉映。而初药则被萤火虫团团围住,照的她整个身体都莹亮了起来。
白泽觉得,虽然她灰头土脸的十分狼狈,但这一刻她却漂亮极了。
“好玩么?”初药在萤火虫的簇拥下,飞到白泽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有些看的出神的白泽,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看呆了?!”
“很漂亮……”白泽回过身来,点点头,望着初药。
“这全当是我偿还你请我吃馒头的情咯,毕竟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请吃东西。”初药落到桥头上,一挥手,那群围着她的萤火虫便又窝蜂的散开,不停的围着她和白泽。
不知为何,周遭其他的萤火虫慢慢的也加入了进来,渐渐的,圈子越来越大,初药正想惊讶,白泽却淡淡开口,“后天山上有庙会,我们一块儿去吧,我请你吃糖葫芦。”
初药一听,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下。
这便是她第一次遇到白泽,在河道上,萤火虫们创造出来的星空里,辉映着真正的星空,好似天地连在一片,而他们就站在宇宙的正中间,欣赏着这一绚丽景象。
***
初药忙迫不及待的回到土地庙,忙将土地爷爷喊出来,“爷爷!快出来,我给你带白面馒头了!”
话音刚落,土地庙前一阵白烟,土地爷一手提着自己的裙角,忙跑到初药面前。
“哎哟,丫头,行啊,哪儿来的?”土地爷双眼放光的接过馒头,嘀嘀咕咕开来,“自从你这丫头上次转身走了之后,我就再没吃到过贡品了。”
“反正你不吃东西又不会饿死。”初药站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的样子,心里不禁纳闷怎么那些大人都说土地爷土地婆都是些老头老太太的,看看自己眼前这个,比谁都年轻帅气生龙活虎的,倒是他自己一副老头子样。
“可是没有贡品我就会消失。”土地爷淡淡瞥了一句过来。
初药一愣,“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土地爷抬头见到初药一副难以置信的伤心表情之后,又加了一嘴,“不过我每收到一份贡品就能活好久,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些。”
初药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土地爷一看有些愧疚,竟把这个爱搞怪的姑娘整的整个人都情绪低迷了起来,于是他怏怏的凑过去,打算转移话题,“不过丫头,你这馒头到底哪儿来的啊?”
“朋友请的。”
“你哪儿来的朋友?”土地爷纳闷了,他这几年可以说是看着小丫头长大的,她哪里交过这么大方的朋友?
“刚认识的,他说后天还要请我去庙会吃糖葫芦串儿。”一想到有糖葫芦吃了,初药傻兮兮的几乎要流出口水了,转头又拍了拍土地爷的肩膀,“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带一串儿的!”
土地爷听了倒是没有那么开心的样子,反倒皱起眉来,直觉告诉他,初药这丫头一去必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但见初药那么高兴的样子,他又不好扫了她的兴,只能佯装着兴奋直到将初药送走。
一回到土地庙,他便忍不住去算上一卦。
只见他盘坐在地,将三枚铜币放入手中,双手紧扣,心里不断的思索着初药去庙会一事,而后,只见他合掌摇晃后,将铜币置于挂盘中,连掷六次。
这不卦便罢,看到卦象之后,他整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了起来。
这卦象显示,初药于庙会之中会有一大劫,而此劫竟有灰飞烟灭之相,土地难掩伤悲,想更深的再卜上一卦,结果却怎么卦也卦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只能仰头叹息。
庙会那一日,初药果不其然的出了事。
她早早的来到庙会,却迟迟不见白泽的身影,正心烦浮躁的时候,看到一个极像白泽的背影走进庙会旁的佛庙之中。初药气急,不加多想便追了过去。
结果刚进了佛庙的大殿,还没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面前巨大的释迦牟尼金身立即便散发出耀眼的金光,初药是只鬼,实在是无法承受佛光,只觉得整个人便被震慑的弹了出去————
初药连惊慌都来不及,整个身体便被弹飞了起来——
而她居然撞到一串佛珠之中,初药只觉得眼前突然又是一黑,周围都是无止尽的黑暗,她似乎感受到自己正渐渐的融化,渐渐的与这黑暗融为一体,只是,身上灼烧的疼痛感愈来愈强,疼的她失去了意识。
而这一切,寺庙中所有来上香的乡民们,没有一人所察觉,而是各自继续着各自的的事情,只是放在桌上的那串佛珠微微有些与众不同。
突然从门外飞进一团白烟,下一秒,那白烟便幻化成土地,他神色有些惊慌,连连摇着头的走到那桌子前,拿起那串佛珠,紧紧的皱着眉喃喃了一句,“还是来晚了。”
语毕,他便又幻化成一阵白烟带着佛珠离开了这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