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在安静中结束,张嫂过来收了碗碟出去,了尘对宁小丹合掌说道:“阿弥陀佛,这天寒地冻,贫者日子难过,贫僧出门去布施一天医术,中午就不回来了!”
宁小丹知道他是出门去免费义诊,便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他:“中午找个象样的馆子吃好点儿,做好事也别亏待了自己!”
“阿弥陀佛!”了尘却不接,笑着说道:“贫僧布施,也自有好心人回报,用不着银子!”
“拿去吧!”宁小丹将银子塞到他手里:“出门在外,带点银两总方便些!”
了尘不再推让,将银子笼在袖里,说了句“阿弥陀佛,那贫僧去也!”便出门回厢房。
柳如风追出去,站在门口冲他喊道:“大师回来时记得给我带些消肿的药膏!”
了尘响亮地答了声“阿弥陀佛”,回屋里拿了伞后出了院门走了。
“我也上街走走,中午回来!”展谓冲宁小丹揖了一下手,便也去自己住的厢房拿了伞顶着风雨走了。
柳如风看着展谓消失在院门口,掩了门,回来挨着宁小丹坐下,撇嘴说道:“表妹你看,那展谓嘴上处处对你表着忠心,骨子里却一点也不信任你!”
宁小丹瞪他一眼,不说话。
“我说的真的!”柳如风认真说道:“朱兄的身份,他分明有意瞒着我们什么?”
宁小丹还是不说话。
其实柳如风说得不无道理,刚才柳如风谈到朱复的身份时,展谓拔剑对着他的时候,分明是一副“你知道得太多了,去死吧!”的表情。
这展谓一向心里装不住事儿,能有这种表情,恰恰说明朱复的姓“朱”,与皇帝的朱姓有关联。
可是……会是什么关联呢?若朱复真是什么王爷,为何又要竭力隐瞒?
宁小丹百思不得其解。
“你别以为展谓老实,小心被他卖了也不知道!”柳如风又说道:“还有他那个父亲,只派个展谓来说什么保护你,你都到京城几天了,他却是一面也不露,是没将你这个主母放在眼里,还是故作神秘?”
“你说完没有?”宁小丹瞪向柳如风道:“说完了就出去吧,别在我耳边啯噪!”
“你这人真是……”柳如风不满起来:“我可是好心为你,你别不领情!”
“你若好心为我,就安安静静什么也不折腾好吗?”宁小丹瞪着他说道:“我相信你,也相信展谓。”
“好吧,你相信他,我不管了!”柳如风生气站起来,开门回厢房去了。
冷风从柳如风未关严的门缝里灌进来,夹着冰冷的雨点,宁小丹缩了缩脖子,却并未起身关门,而是看着雨中的院子怔怔出神。
当初朱复向她求婚,她问过他的身份,朱复却说以后慢慢告诉她,谁知真相还没来得及揭露,他就被绑走了。
朱复被绑进宫八成与他的真实身份有关,她得试着从展谓口中套出秘密才是,但这不能让柳如风知道。
“丹……”呆瓜拉了拉她的衣袖,指着饭前她放瓜子的地方,显然还没有吃够。
“你就知道吃!”宁小丹嗔怪了他一句,起身索性将整包瓜子拿出来跟他一起嗑。
外面风雨交加,屋内温暖如风,这样的天气,如果朱复在,大家围在一堆烤火嗑瓜子,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如今却成这样!
宁小丹不由叹了口气。
虽是冬日的雨,却也没下多久,天很快放晴,谢妈拿了个大扫帚清扫着院子里的泥沙,张嫂用铜盆端了水来冲洗。
呆瓜在屋里看着有趣,跑跳出去抢了谢扫帚玩起来,谢妈担心他溅湿了衣裤,哄着想要回扫帚,呆瓜却不给,拖着扫帚满院子跑,急得谢妈手足无措。
宁小丹坐在屋里看着满院子的热闹,想起现代时自己一个人在家孤苦寂寞,连个吵架打闹的人也没有,不由感慨:这样热热闹闹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啊,仿佛这冰凉的冬天也不太冷了呢!
柳如风在屋里听到吵闹声,踱出门来,远远看了一眼坐在屋里怔怔出神的宁小丹,背着手在院子里踱起步来,嘴里高声念道:“雷霆万钧风雨过,风平浪静细水流,一动一静皆有趣,何必因痴添白头?”
宁小丹不理他,站起身出门来,冲谢妈说道:“由着我兄长吧,衣衫湿了再换一套就是!”
“是……”谢妈应着去拿了另一把扫帚出来继续扫着泥沙。
“我刚才吟的诗怎么样?”柳如风笑着一张肿脸凑到宁小丹面前问道。
宁小丹白他一眼,说道:“小女子粗人一个,听不懂!”
柳如风以为她嘲笑自己作得不够好,讪讪笑道:“即兴而作,不太讲究,不过其中道理却是值得参一参!”
宁小丹不理他,踱到院子里伸了伸胳膊,扭了扭腰,活动起身子来。
“怎么参不懂呢?”柳如风跟在她后面说道:“人与人之间啊,得随缘而动!有了缘分,不能拒绝;没了缘分,得断然离去,这就是了尘大师说的随性随喜。”
宁小丹停下动作来,瞪着他问道:“都如你般随性随喜了,那何来情比金坚,至死不渝?人人都讲随喜了,没心没肺,没情没义,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这……”柳如风怔怔看着她,一时答不上来。
宁小丹不再理他,在院子里慢慢跑起来,在船上两个多月,很少走动,来京城这几天又天天窝在屋里,得多锻炼才行!
柳如风一个人站了一阵,看着宁小丹绕着院子小跑,抱怨道:“这院子越看越空荡,那展谓真是不会办事,白白花钱典这不中用也不中看的房子,也不知朱兄平日是怎么教导他的,得弄几个盆栽放院子里才象样子!”
宁小丹以为他随口说说而已,也不理,不想柳如风回了趟厢房,然后出了院门,大约一顿饭的功夫后便又回来了。
宁小丹正在屋里找出衣裤,吩咐呆瓜换上,听到喧哗声出来查看,却见他正指挥着人从马车上搬下几大盆花草来,有山茶、雪松,还有两盆打着骨朵儿的腊梅,都养在特大号的盆里。
很快,院子里恰当的位置都被放上那么一盆,不说还增色不少,柳如风最后欣赏了一遍自己的“成果”,拍拍手问宁小丹道:“怎么样,这院子显得有生气多了吧?”
宁小丹虽喜欢,却还是埋怨道:“等救了朱兄咱们就走了,费那些闲钱干什么?”
“皇宫庭院深深,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救出来,”柳如风转身往主屋里走,撇嘴说道:“又或许那里日子好,他不回来了呢!”
宁小丹跟着他回主屋,嘴里骂道:“你个乌鸦嘴,别说不吉利的话!”
柳如风顿住脚步,回过头盯着她问道:“你很担心他回不来么?”
“废话!”宁小丹白他一眼,走到前面去,嘴里说道:“他又不是被请去做官,没准儿掉脑袋呢,我岂有不担心之理?”
柳如风看着她进屋,幽幽说道:“你果然对他动了真情了?”
可惜宁小丹双脚已经踏进屋里,并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柳如风神情萧索,迟疑了一下,举步回了自己住的厢房,并未跟着宁小丹进主屋。
宁小丹刚坐下,吩咐呆瓜坐炭盆边将冻僵的手烤一烤,便远远看见展谓匆匆进了院子,看见柳如风买的那些花草后,他站住向主屋这边看过来。
宁小丹以为他会来问自己花草的来源,不想他只是略微顿了顿,便又举步向厢房走去。
“展谓!”宁小丹忙站起身出门叫住他。
听她唤自己,展谓过来施礼道:“主……姑娘,请问有什么吩咐?”
得,“主母”改“姑娘”了,也好!
宁小丹冲他招招手,说道:“你进屋来,我有话对你说!”
展谓愣了愣,跟着宁小丹进了屋。
“你把门掩上!”宁小丹在炭盆边坐下来,又吩咐他。
“这……”展谓迟疑片刻,看了一眼呆瓜,还是去掩了门。
宁小丹指着呆瓜旁边的椅子说道:“坐下吧!”
“是……”展谓答应着坐下来。
宁小丹静默了一分钟,抬起头盯着他认真问道:“展谓,你觉得朱兄将来是不是一定会娶我?”
展谓愣了愣,忙答道:“当然,我家主子除了你,从来没正眼儿瞧过哪个女人!”
宁小丹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对你家主子怎么样?”
“这个……”展谓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以前主子在时,小人觉得姑娘和我家主子真是情投意合,天生一对!”
宁小丹听得暗暗撇嘴:情投意合?他不是认为自己是男人,老是阻止她和朱复在一起吗?
“后来主子出事了?你一个纤纤柔弱女子,能不顾舟船劳顿,辛苦赶到京城来救主子,小人觉得你对主子情深意重,可是……”说到这里,展谓却顿住了话头。
“可是什么?”宁小丹追问道。
展谓却站起身,冲她恭敬鞠了一个躬,郑重说道:“姑娘,那柳如风一向风流成性,是个游戏花丛的主儿,如今他趁主子不在,对姑娘没规没矩,大献殷勤,希望姑娘慎言慎行,别上了他的当!”
“啊?!”宁小丹愣了愣,随即哭笑不得,瞪着他问道:“你是怕我被柳如风拐跑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