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姜文曜均匀的呼吸声,段容枫猥琐地靠过去,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夜里做了个梦,他又回到黑暗的鬼界,满轩和阮行一左一右站在他旁边,满眼紧张期待地看着他。这两个家伙也真是不简单,居然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可他们并不是为当年冤枉他而道歉的,他们唤醒他,是为了取回鬼王的那部分元神,他们真正想找回的,是鬼王。
“我不会把他的元神交给你们。”这是段容枫觉醒后说的第一句话。经过多年的温养,加上段家特殊的固魂方法,如今的他已不必靠着鬼王元神凝聚魂魄,但他依然不会交出去,不仅因为这丝元神是鬼王亲手嵌在他魂魄里的,更因为他不希望鬼王醒来。
他知道满轩和阮行打的什么算盘,幽冥之火全部熄灭,鬼界再次陷入战乱和不安,而鬼王留给他们的火种已无法点燃火坛,他们只有找回鬼王,才能重振鬼界,才能让鬼界找回失去已久的安宁和平静。
可他们为什么不能替鬼王想想?当年古樊催动番天印,导致鬼界多少生灵涂炭,那是鬼王也很难再凝聚起来的生命,换句话说,死于那场灾难的人便是真的死了。这些人死于古樊之手,也是死于冥曜之手,死于他子枫之手。是鬼王坚持要救古樊的,番天印是子枫从天上偷下来的,不管过程怎样,他们二人都难辞其咎。前世生性薄凉的他尚且感到自责愧疚,何况胸怀整个鬼界的鬼王!再说这些年来,鬼界是如何诋毁鬼王的?鬼界已经抛弃了鬼王,凭什么要鬼王再回来拯救他们!
不理满轩和阮行的苦苦相求,段容枫走得义无反顾,走着走着,黑暗突然被驱散,强烈的光亮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闭紧双眼,好半天睁开,原来天亮了。
姜文曜站在窗边系窗帘,阳光洒在他凌乱的黑色睡袍上,白皙的锁骨若隐若现,段容枫只看个侧面,就想兽性大发扑过去,可惜他刚把被子撩起来,姜文曜已经离开窗边,顺手从小桌上拿起个袋子扔到床上,正砸在段容枫的胸口。段饭桶那点色心顿时被砸了个支离破碎,四仰八叉瘫在床上,半晌才把憋在胸口的气喘顺了。
哀怨地瞄着若无其事收拾房间的姜文曜,段容枫八爪鱼似的到处划拉,终于摸到凶器,举起来一看,吓得“妈呀”一声,两手一松,那袋东西又摔在他脸上。
姜文曜:“……你轻点,那是太爷爷早上让人送来的中药,说是补气补血的,让你醒了就赶紧喝,对身体好。”
段容枫用两根手指头捻起袋子丢到一边,抓起枕巾在脸上好一顿抹,边抹边吼:“你确定那是中药,不是老头子在医学血库里偷的血液吗!”红红的带点粘稠就算了,哪有中药是装在血袋里的!还有,他是个大老爷们,补哪门子气血,不就是灵魂出窍了几天吗,又不是生孩子,用得着坐月子吗!
“应该是中药吧?”姜文曜走过去,不确定地戳了戳,“送来的时候还是热乎的。”
段容枫突然觉得小蚊子有点蠢:“厨房离咱卧室才多远,中药不能直接用碗端过来么!”臭老头,绝壁以为他俩昨晚干了点啥少儿不宜的事,而且他还是“出血”那个,不然干嘛送这种寓意颇深的玩意过来!
一会就把这袋子血全淋到臭老头身上,竟然把他当成下面那个!
“送药的人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放在碗里药效会流失,就装在袋里了。”姜文曜又戳了戳,完事把手指头在衣服上使劲蹭了蹭,真是越看越像鲜血。
段容枫:“……”什么叫“不知道啥时候醒”!不行,必须去找臭老头玩命!
段容枫身手利落地从床上蹦下来,拎着血袋杀气腾腾直奔段太爷爷的书房,老爷子起得早,喜欢早饭前在书房写写毛笔字,段容枫记得自己小时候,太爷爷的毛笔字写得可好看了,龙飞凤舞的,比那些大书法家的字帖还帅,可不知道咋回事,随着他长大,太爷爷那字愈发惨不忍睹,段容枫认为当年的太爷爷用脚写都比现在好看。
姜文曜看看段容枫绝尘而去的背影,再看看乱七八糟的床,果断决定收拾房间,待会他还得给饭桶和儿砸做饭,得抓紧时间。
段容枫一阵风似的刮到段太爷爷的书房,踹门杀进去,段太爷爷果然在书桌上写字。段容枫隔着老远把那袋子分不清是血是药的玩意扔过去,段太爷爷不动如山,右手煞有介事地握着毛笔书写,左手横着一挡,力道十足的袋子垂直落下,正掉进墨汁里。
“哎呦呦,我的墨!”段太爷爷被溅了一身墨点,立刻火了,没等翻过书桌教训段容枫,突然发现墨里躺的是什么,老爷子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你个小兔崽子,这么宝贝的东西你就给我随便扔了!”
老爷子手忙脚乱把袋子抢救出来,顾不得脏,把上面的墨汁全蹭到自个儿新换的衣服上,白色中山装立刻黑了一片。
“不就是一袋子血么,怎么着,难道是传说中的熊猫血?”段容枫不屑地哼哼着,溜达到书桌前一看,敢情太爷爷在画画,不过谁能给他解释解释,那小鸡吃米图一样的画风是个什么鬼!
“谁告诉你这是血的!”段太爷爷抡着黑乎乎的巴掌拍到段容枫脑袋上,段容枫赶紧拽纸抽猛擦,他可不想洗头的时候洗下来黑色的水,要是小蚊子误会他不讲卫生就惨了。
“这可是用我收集了大半辈子的珍贵药材熬得汤药,武老头命都快没了我才给他喝这么一点!”段太爷爷说着在袋子三分之一处比划,之后开启喷火龙状态,“你这个小混蛋都干了什么!千金难买的救命药,你就这么糟蹋!”
段容枫丝毫没觉得愧疚,抱着肩膀靠在书桌上看段太爷爷心疼地用袖子擦袋子上的墨痕,吊儿郎当地问:“这袋不会是你给武老头熬多了剩下的吧?”看段太爷爷脊背一僵,差点把药袋子掉地上,段容枫了然,“我就说嘛,我又没受外伤,干嘛要补气血,原来是有人关心过头,把毕生收藏都拿出来熬药,结果熬得太多,有伤的人都喝不下,只好给我这个没毛病的。”怪不得装在袋子里,这都说不上熬了多少天了,搞不好都变质了。
段太爷爷被他说得心虚,也顾不得心疼那袋子剩下的救命药,翻过桌子一把捂住段容枫的嘴,恶狠狠地警告:“你个臭小子敢出去乱说,我就让你爸去棒打鸳鸯!你也知道你爸这几年到处给你物色老婆,要是让他知道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看他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谁说抱不上孙子,那不有个现成的么!段容枫心里想着,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不然老爷子彪劲儿上来,指不定怎么跟他那古板的老爸瞎说呢!为了他和小蚊子的未来,他还是忍忍吧。
段容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段太爷爷呲呲牙,把手撤回来,看都不看他,挥手赶他快点滚蛋。段容枫夹着尾巴一溜烟逃回卧室,正和准备去做饭的姜文曜走个面对面。
姜文曜直愣愣看着他,段容枫瞬间心神荡漾——小蚊子如此深情款款,他怎么能辜负美人的情谊!
段容枫闭上眼嘟起嘴,做陶醉状吻向姜文曜。姜文曜不断后仰,最后实在没忍住,用手撑住段饭桶的胸口,喉咙不受控制地发出“呕”声。
被心爱的人嫌弃,段容枫表示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整个人瞬间萎了。他虽然没刷牙吧,可也没有口气啊,小蚊子居然恶心得快吐了!完了,就算他家老爹不来棒打鸳鸯,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姜文曜后知后觉发现刚才的反应有歧义,略尴尬地挠挠脖子后面,眼见段容枫用胳膊捂着脸,这抹一把那抹一把,他实在是忍不了,揪着对方脖领子把人拖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把段容枫的大脑袋塞进去。
小蚊子不仅嫌弃他,还要把他淹死么!段容枫的心碎的放大镜都找不到了。
把段饭桶脸上沾满水,姜文曜又提着脖领子把人拎起来,左手拿毛巾在他脸上狠命擦,觉得不干净再塞到水里,完事再擦。看着镜子里被擦得红红的香肠嘴,还有毛巾上大片的黑色,段容枫真想找个电锯把太爷爷大卸八块,这个臭老头,印了他满嘴的墨!
太爷爷,其实您和我爹是一伙的吧?要不是您瞎搅和,我就成功亲到小蚊子了!段容枫看着水池里浑浊的水,感觉这就是他倒流进心里的眼泪,哗哗的。
印子擦得差不多了,姜文曜捧着他的脸上下左右看了半天,满意地点头,没有脏东西,也没有伤痕,不错!姜文曜心情有点好,靠过去在段容枫红彤彤的嘴上亲了下,把脏了的毛巾扔进水池,命令段饭桶洗干净,他学着段容枫的样子吹着口哨欢快地去厨房做饭了。
小蚊子亲他了?
小蚊子亲他了!
段容枫激动得北都找不着了,三两下把毛巾洗干净放掉水,看着“眼泪”全部被放掉,段容枫笑得见牙不见眼,走道都不看路了,一脑袋撞在装洗漱用品的柜子半开的柜门上。
晕倒前段容枫还在美滋滋地想:小蚊子发现他倒在厕所,会不会帮他洗个澡,然后就这样那样?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