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悠悠望着绿央,只道:“绿央,你何时求过我什么,你若是有心求我,我又如何会不答应呢。只是白鹤书院被烧死的无辜书生不答应,那些被搜刮民脂民膏的百姓不答应啊。你是一个明白的人,也是一个懂事的人,如何不知道我心中是怎样想的呢?”
绿央闻言,也有些黯然,她何尝不知道季悠悠话中的意思,只是她还是想……想开口求一求,哪怕无用,至少,自己是尽力过的。
季悠悠望着绿央此刻的神情,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一会我去牢狱中,看望周日安,你若是与他有话,便也一同去,可好?”
绿央闻言,忙点头应允了,重重咬着‘唇’不语。
季悠悠这才又道:“关于周日安的事情,我想周晏比我们都清楚,若是你心中也还是放心不下,也可以去问一问周晏。”
绿央有些怔怔的,只道:“小姐,其中利害,绿央懂得,只是绿央心中依旧难受,想起小时候种种,便觉得心里堵着什么似的,实在是难受。”
季悠悠只得静静陪着,不知如何宽慰。
两人用过了早膳,便是步出。因着要去县衙牢房,绿央特地嘱咐了轿夫等候。
见季悠悠和绿央出来,轿夫们早已经在外头,季悠悠瞥见抬轿子的一人竟然是赵清水,这才驻足,问道:“怎么是你做了轿夫?”
赵清水憨憨一笑,见季悠悠和自己说话,忙道:“回少夫人,抬轿子的阿全近儿个身子不舒服,我来替阿全做几天的活儿罢了。”
季悠悠笑了笑,她对赵清水的映像也十分好,说起来,她、赵清水还有绿央,都是一同患难过的人,那夜黑风高的漆黑之夜。她分明还记得赵清水死死护住绿央。
只是绿央见了赵清水,不知为何,眼神有些闪躲。
季悠悠不说话,这才掀开帘子落了座。
直到落轿。
季悠悠挑了帘子,绿央忙扶着季悠悠下来,前面便是安乐镇的大牢,不知怎的。走到了这边,季悠悠觉得有些压抑。
大牢里头泛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季悠悠不禁打了一个哆嗦,狱卒等自是早就被‘交’代了。季悠悠一路畅行无阻,而看守监狱的牢头也是阿谀地一路领着季悠悠入内。时不时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季悠悠深深憋着一口气,只觉得这里的空气,十分的……不新鲜……
不,是恶臭,隐隐散发着一股恶臭。
牢头打开一扇狱‘门’,这才对季悠悠道:“郡主。便是这里了,郡主仔细着,这犯人都是不长眼的。”
若不是牢头这样说,季悠悠也想不到,风度翩翩的周日安,如今竟然是眼前这个脏兮兮的人?
绿央看到现如今眼前的人儿,一时间也有些错愕了。
周日安闻言,这才转身,见了季悠悠。也不行礼不说话。
季悠悠顿了顿,对牢头道:“你下去吧。有什么事儿我会叫你,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牢头忙应了季悠悠的话,弓着身子,便是下去了。
季悠悠微微皱眉,见周日安如斯,也只得深深感叹,顿了顿,才缓缓道:“如今见了我,你可有什么要申诉的吗?”
“没有。”回答季悠悠的,是周日安冰冰冷冷的两个字。
季悠悠无奈,见绿央在自己身后紧紧咬着‘唇’,这才道:“我也不想见你,你做的那些事情,足够让我觉得恶心。只是……你纵然是如此狼心狗肺,还有人愿意惦记你。”
“周日安,你如何会变得如此没有良心啊。”
季悠悠这话是恨铁不成钢。若是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与绿央互相有情义,便也是成就一段美好姻缘。只是他卑鄙得连自己的兄长都要‘弄’死,连自己的婚姻都要出卖,连自己的朋友也要利用。
周日安闻言,这才有些痴怔,顿了顿,才道:“小怜,你走吧,我根本不是原来你的那个日安哥哥了。”
绿央泪眼婆娑,并不说话,几人僵持了许久,直到绿央发问,周日安这才渐渐打开了心扉。
“寒‘门’难出贵子啊。当初我与哥哥两个人相依为命,结果却是任人欺凌。因为我们家穷,连长辈立下的婚约也变得不作数。呵呵,这就是人啊。”
“我在书院里头是最用功读书的一个,谁能比得上我的用心?可是同窗都是欺侮我,凌辱我,就连老师都看不起我,说我是懦夫、书呆子。”
“我不敢辩驳啊,我怕一争辩,自己就被人赶出去,那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重来了。所以这一切我不后悔,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逼’我的,我若不为自己着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欺负我!”
“都是被你们给‘逼’得!”周日安最终声嘶力竭得大吼了一句。
听她一一叙述命运的不公和无奈,季悠悠心里也是难受无比。的确,他曾经遭受了无数白眼,无数贬低,无数嘲讽,这样的命运下,他必须反抗。
他是一个害怕输的人,因为他输不起。
有些人总会在命运给予选择的时候走向另一个极端,他要报复,狠狠报复,他要出气,狠狠出气。
这才越陷越深。
人之初,‘性’本善,虽然是这样一个‘阴’险狠辣的人,但是他曾经也是内心充满了善心和阳光,面对弱小的绿央,毫不吝啬伸出了援助之手。
就是这样的关爱,让绿央一生铭记。若是他能给正视自己,正视人生,想来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吧。
季悠悠和绿央离开大牢的时候,绿央又一次回头,接触到周日安的目光时候,不觉泪‘蒙’双眼。
他说:我多希望你记忆中的我是完美的样子。我多希望我们没有长大后的相见。
只是希望总归也只是希望。
绿央只觉得自己仿佛听到了小时候熟悉的童谣:芦苇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季悠悠和绿央缓缓从大牢里走出,两人均是一路无话。
刚走到出口,只见外有有些吵吵嚷嚷的,季悠悠不解,便是上前想要询问几句。
牢头眼疾手快地见到了季悠悠,忙走上前来,微微一福,笑道:“郡主您出来了?怎么不唤了小的一声,好引着您出来呢。”
季悠悠只淡淡问道:“外头是怎么了?”
牢头忙是赔笑:“是有人想要进来看犯人,郡主在里头,怎好让外人打扰,便是让小的给拦下了,那人不服,还在那里僵着,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说着,便是吩咐下面的人,大声来了一句:“还不快快轰走,是想要吃几天牢饭吗?”
这样一说,底下的人立刻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而那人却依旧不肯走,只道:“你们这样实在是没有道理!”
“慢着!”
季悠悠听声音十分耳熟,忙是吼了一句,再是快步走到‘门’口,只见与看守的人周旋着的,便是周晏。
周晏见了季悠悠,这才放心,忙行了一礼:“少夫人好。”
牢头不明所以,瞧着倒是两人相识,忙换了态度,笑道:“胡说什么,这是遗珠郡主。”
周晏自然知道,只是面对季悠悠的时候,却还是习惯了从前。
季悠悠只道:“什么郡主不郡主的,我和周捕快是老朋友,是什么事情要你们这样拦着他?他虽然如今不是衙‘门’里的人了,但好歹也是奉公守法的,要来看人,有什么不对?”
季悠悠的话这样一说出口,那牢头忙是道歉,连连对周晏点头哈腰。
“哎呀,原来是郡主的朋友,怎么不早说呢,是这群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还不快让道儿。”
说着,牢头忙示意身边的人。
周晏见状,便是轻轻对季悠悠道了一声“谢”。
季悠悠也只是浅浅一笑,这才与绿央走了。
她知道,周晏此次,也是要和自己的弟弟诀别的。那边便好好道个别吧,无论是相见还是别离,也都是最后一次了。
离开安乐镇的大牢,见天‘色’还早,季悠悠便不想先回去,见绿央恹恹的,这才问道:“绿央,你可有心事?”
绿央只道:“心里有些堵,不过绿央也明白道理,小姐放心吧。”
季悠悠无奈一笑,只道:“咱们随便走走吧,也散散心,许久没有在安乐镇的街上晃悠了。”
季悠悠这样说,绿央自然也不拦着,便是随着走了。
两人百无聊赖,却听身边的人行‘色’匆匆,只道:“,快去看,孙神婆在大樟树下打小人呢,打得可是凶!”
打小人?
季悠悠无语,如此幼稚的行为,竟然让身边的人都步履匆匆。
打了小人,难道就真的能出一口气吗?能够报仇吗?简直是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