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苏敬贤一大早就买了一份大公报,他先和报摊的报纸佬聊了几句,然后站在街边翻了翻手里的报纸,脸上就露出笑容。
石建辉还是小瞧了长城和大公报的关系,也小瞧了袁阳安对杨濛这个新人的重视程度。
报刊业印刷报纸通常都是头天下午定稿,晚上开始制版印刷,到了次日凌晨四五点钟便要分发销售。可刚才和报纸佬的聊天中,苏敬贤了解到今天的大公报破天荒比平日分发晚了一个小时,害得一群早早在厂房门口候着的报纸佬,多挨了一小时的冻。
而且苏敬贤注意到,现在他手里拿着的这张今日份大公报上,分版头条的新闻明显是临时改换,以至于分版文章排列间都出现不小的空隙,这种情况在大公报这种主流大报上几乎不可能出现。
在大公报临时改换的分版头条文章里,提到的正是香港电影业的发展问题,文章极尽笔墨抨击电影公司之间的恶意竞争,从而伤害新人明星这些事。虽然文章通篇都用的是某某电影公司,没有指名道姓,但苏敬贤相信只要是如今香港的电影工作者,大抵都能猜到大公报是在暗讽龙马电影公司。
毕竟自从大金主张善坤离开长城后,长城背后的支持者之一就是大公报,而最近也只有龙马和长城在互相竞争。
出乎苏敬贤意料的是,在大公报分版头条下还有一则短篇文章,居然提到了他的名字。
或许是因为中港日报首版的大波妹和分版的豪情夜生活专栏都上不了台面,大公报在短文里索性不提中港日报这几个字,只说其老板苏敬贤从报业上另辟蹊径、年轻有为云云。
因为上次慈善比武一事,苏敬贤的这些事迹已经被各大报纸写过一次,所以就算隔着报纸,苏敬贤仿佛都能看到写下这篇炒冷饭文章的编辑脸上的为难之色。
他本来只是想让杨濛回到长城后,对袁阳安提一提昨晚的事,向李伟权施加些压力,别找中港日报麻烦。
可没想到袁阳安居然直接让他的名字出现在大公报上,就算只是寥寥几笔,这份回礼也不可谓不重。
如果说上一次苏敬贤出现在大公报这类的主流报纸上,是代表慈善比武、面向公众,那么这一次大公报再次提到他的名字,就纯粹是袁阳安私人对他传达的讯息。
有了这个护身符,就算李伟权再想使绊子,龙马的老板也会先收拾他。
将报纸揣好,苏敬贤迈步往警署走去。
昨晚和吕乐、石建辉的一番交谈,已经让苏敬贤做好打算,那就是等到刘昌华苏醒,或者鬼佬的空降探长来到警署,他就从警队抽身而出。
现在有了中港日报这个根基,苏敬贤算是衣食无忧,除去员工工资、机器磨损保养以及税收这些乱七八糟的费用,每个月落进苏敬贤口袋的盈利都有上万块。
论钱,如今一个油水区探长每个月工资三百二十块,加上各项黑钱大概每月落袋两万块左右,和苏敬贤相差无几。
论势,苏敬贤现在答应帮吕乐在报纸上做大龙凤,开出的条件之一就是让吕乐替报社摆平警黑两道。
如果不是代理探长的交接工作没有完成,苏敬贤今天来都不会来警署。
回到尖沙咀警署,苏敬贤本以为今天和往常一样,依旧平平无奇坐够钟下班。
然而,当林志勇从外面进来,告诉他的一个消息后,苏敬贤坐在座位上足足愣了有一分钟。
就在昨晚全港市民欣赏烟花,其乐融融的时候,刘昌华死了?
“听讲木叔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亲自赶到医院,仲一早派人把尸体送回刘老总家里,私人出了五万块包办白事。”
耳边还回荡着林志勇对姚木的推崇,苏敬贤心中浮现出姚木那张带着慈祥笑容的脸孔,却蓦地感觉到一丝不自在。
他之前想了很多种刘昌华醒过来以后的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位上司一躺下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真你老母的狠毒啊!”坐在办公室里,苏敬贤打开面前抽屉,看着里面还剩着几支刘昌华没抽完的雪茄,把抽屉又关上后忍不住发出感叹。
他和刘昌华虽然只是上下级关系,但眼睁睁看着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如今睹物思人,苏敬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但也仅此为止,就算苏敬贤心知肚明,刘昌华昨晚的死和姚木脱不了干系,也不会傻乎乎为了自己的‘顶爷’而跑去质问姚木。
他和刘昌华之间顶多算是有所交集,还谈不到为他出头那么亲近。
三天后,在刘昌华的葬礼上,姚木的一名心腹捧着代表警务处长送来一幅锦旗,罪恶克星。
只过了短短一天,不出苏敬贤所料,尖沙咀警署就空降了一位新探长,这位新探长不是潮州人也不是东莞人,而是属于威海卫鲁警一支。
威海卫鲁警里全都是齐鲁人,因为语言障碍很少充当巡街工作,向来多在eu冲锋队、交通部及港督府驻守,来警署担任探长一职的齐鲁人少之又少。
这次英国人抽调威海卫鲁警来尖沙咀警署,未必不是一种对潮、莞警队的制衡,不过在苏敬贤看来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
果不其然,这位鲁警探长上任没过多久,久未露面的马文亮也再次出现在警署。
马文亮原本就担任高级探目一职,虽然当日被姚木惩罚,但并没有降级。比起沟通不便的鲁警探长,马文亮显然更容易和警署的底层警员打成一片,没过多久就架空了这位鲁警探长的权利,以至于很多新丁初来乍到,不去拜探长的码头,而是转拜马文亮。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和苏敬贤没什么关系了,就在这位鲁警探长上任的第二天,苏敬贤就递上了自己早就写好的辞呈。
根本没征求这位新任探长的意见,这份辞呈的审批都还没下来,苏敬贤就先搬走了自己放在警署的东西,被一众警员送出门去,声势比马文亮重返警署时更加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