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就地坐下来,看着眼前大概只有两个月大小的金毛幼犬深深叹了一口气,指着它的鼻子,佯装生气地抱怨“都怪你,我都吓老了好几岁,你知不知道女生是经不起吓的,要不是喜欢你,我一定要把你好好揍一顿”。
那小狗似乎能听得懂李夏的话,上来舔了舔她的手,撒娇似的哼唧几声,又往两边跳了一跳,一副“看在我这么可爱,你就原谅我吧”的表情。李夏看着它的模样,心里实在喜欢,将它一把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使劲摸了几把。
“别动!”刘枭看着她忽然大喊一声。
李夏这会儿正举着手里的金毛逗着它玩儿呢,听了刘枭的话立马愣在原地,想着放下也不是,举着也不是,偏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
刘枭半蹲下来,接过她手里的狗,放在一旁的餐桌上,低头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李夏听了刘枭的话,立马安静下来,仔细聆听了一阵,果然听见一阵计时器的滴答声传来,四处看看,却又找不出那声音到底源于何处。
“这里”,刘枭忽的指着金毛的右边大腿一处伤疤说“那东西在里面”。
“什么!”
刘枭没有再解释,转身将厨房的天然气打开,将家用医疗箱里的小型手术刀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出来看着李夏,沉声说到“你抓住这狗崽子,别让它乱动,我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你,你学过这些?”
“没有”。
李夏脸上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听了刘枭的回答只好浅叹一声,说了一句那好吧,伸手将那只金毛幼犬按在了餐桌上。
那小狗或许是通人性的,并没有过多的挣扎,温顺地躺在那里,只在刘枭将伤口割开的一瞬间抖动了一下身体,嗷呜了两声,眼睛里闪烁着让人怜惜的眼泪。
“拿出来了,就是这个东西”。
李夏见刘枭真的将东西拿出来,连忙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是什么东西啊,咦,上面怎么还有数字?”
“这应该是个小型爆炸装置,现在只剩十五秒了”。
“什么!”李夏听了他的话立马大喊一声,而后又意识到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沉声问到“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枭看着手里的小型黑色计时器摇了摇头,显然也并不笃定“不知道,但我们现在只能赌一把”。
说完他迈开步子,拿着那计时器走到窗台前,在上面的数字变成二的那一瞬间,猛地将它往窗外扔去。片刻之后,一阵巨大的轰鸣便从窗外传了过来。院里的老头老太太这时候大多都还在各自晨练着,听见这么大一声动静,纷纷跑到这栋楼的草坪边上,看着空中还未散尽的灰烟小声议论了起来。
李夏这会儿因为亲眼见识了一场爆炸,身体还有些无法控制的颤栗着,好一会儿,等桌上的小狗轻声的“汪”了一声,她才像是回过了神,抬头很是恍惚地说到“真是残忍,居然把这种东西放在动物的身体里,如果我们没有把它拿出来,那这只小狗不就”
说到这里,李夏心里越发开始后怕起来,她想,如果今天在这里的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或者说刘枭没有按时将那东西从小狗的身体里拿出来,那么在爆炸的那一瞬,不仅是这只小狗,或许连自己也已经是遍体鳞伤。
刘枭兴许是感觉到了她的不安,走过来将李夏抱在怀里,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像是想要尽力宽慰的样子。
“别怕,已经没有了。而且,留下这个东西的人,心理诉求应该不是为了伤人。毕竟,大多数人都喜欢幼犬这种可爱的东西,将爆炸物放在它们的身体里,让人目睹爆炸的一瞬间,更大的目的,应该是造成目击者的心理阴影,或者,某种特别的意义”。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松开李夏转身回到餐桌旁,看着那只有些可怜的小狗,伸手将它移到自己的面前,厉声戾气地说了句“我可不是专业医生,给你缝针不准挑三捡四,敢叫就扔了你”。
李夏看着这样无奈又装作凶狠的刘枭,一时竟觉得有些孩子气,心情瞬间松懈了许多,苦笑着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将头放在小狗的额头,用手缓缓抚摸着它的背,轻声说到“乖,等你的伤口好了,咱们再来欺负这个大坏人”。
那狗像是真的得到了安慰,慢慢安分下去,把李夏的手咬进嘴里,嗷呜嗷呜地含着,一直到缝针完毕也没有多挣扎两下。
刘枭洗了手,从洗手间里出来,看着餐桌旁腻腻歪歪的一人一狗,难得的开了玩笑“你这是找着失散多年的亲儿子了?”
李夏听了这话,愣了一愣,而后抬头有些讽刺地说“我儿子几年就被我给杀了”。
刘枭没想到她会在这时提起这事,有些尴尬地皱了皱眉头,走过去说“李夏,我不是个喜欢过多向人道歉的人,因为我觉得‘去做'远比‘去说’要实在,所以,在以后的时间里,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和歉意”。
李夏不喜欢这样的话题,摆了摆手不想再提“不说这些了,我先回家洗个澡,身上到处都是血”。
“好,我给二胖打个电话,说说今天的情况。对了,这狗你带下去,既然它喜欢你,你就养着,有时间带它去做个检查”。
“嗯”李夏抱起小狗,细声细气地答应了声,然后转过身有些支吾地喊他的名字“刘枭。今天,谢,谢谢你啊”。
刘枭看着她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一直到她打开了门,准备离开,他才又开口说了一句“今天晚上去你家的那个小警察真的不适合你”。
李夏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地回他“咸吃萝卜淡操心”。
刘枭口中这位并不适合李夏的小警察,这会儿正提了两包脑白金站在李夏家门口,开门见到老太太,很是真诚的喊了句“师母”。
老太太多少年没听见这个称呼了,心里就像吃了蜜似的,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开口就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就差个老鸭汤了,炒菜和饭都好了”。
庄天明很是客气地脱了鞋进去,坐在沙发上,见李夏没在,就小心地往四周望了一望。老太太打厨房里出来,看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推了一把,说“蛋儿在卧室呢,你去喊她出来吃饭”。
“啊,我,我一大男人,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她刚进去,我正准备喊她的”。
庄天明得了老太太的令,立马猫着步子去了李夏的卧室里,打开门,见她跪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根项链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直到他开口喊了一句她的名字,那头才抬起头来,忽的朝他笑了一笑。
那笑容有些过分明媚,像是密友的呢喃低语,又不似情人般亲昵,看在庄天明眼里,竟是情不自禁地红了一张老脸,清了清嗓子,说“师、师母让我来喊你吃饭”。
李夏听了他的话,点点头,从地上站起来,将那项链小心地放进一格抽屉里,跟着出了房门。
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发扬了她一贯的街道妇女主任瞎掰本事,一个劲地捏造事实,说这个清炒茄子是李夏做的,说那个老鸭汤的汤底是李夏调的,听得李夏小脸一红,都没敢再听下去。抬头见庄天明一脸深意地看着自己,只好回了笑容,说“你,你多吃点儿”。
她这话一说完,庄天明就被噎了一口,抬起头刚想说话,楼下忽的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喇叭广播——“黄鹤王八蛋,吃喝嫖赌欠下了35个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了!我们没有办法,撬开工厂仓库的大门啊不好意思放错了”。
“噗嗤”,李夏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解释“这不发工资的老板原来住在我们小区里啊”。
话刚没说完,下头的广播就又继续了“对不起,刚才播放错误,我们再重新放一遍:为了回馈广大小区业主,我司专供一百台血糖测试仪,免费发放,免费发放,只有你不要,没有我不送。比黄鹤王八蛋还要亏,比不发血汗钱还惨绝人寰”。
这广播一放出来,老太太立马坐不住了,小眼一鼓,跑着往窗台边一看,见楼下已经涌出一大片想要抢东西的老头老太太,果断穿上衣服,拿起身旁买菜的篮子,对着一旁的李夏和庄天明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吃,我去下面看看”。气场惊人,势如破竹。
李夏看着老太太急促的步子,像是生怕去得晚了没有免费的仪器可以领,抬头对一旁的庄天明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老太太就喜欢凑热闹”。
庄天明笑着摇了摇手,显得习以为常“我们家那位也差不多,老人家嘛,都这样儿”。
话一说完,门铃又响了起来,李夏想着是不是老太太忘记拿了东西,过去把门打开,却见刘枭站在外头,身后跟了个二胖,脖子撑得老长,一个劲的往屋里看。
“嚯老夏,你家这伙食够不错的呀”,二胖这狗鼻子一点儿没改,脱了鞋就往屋里头钻,看餐桌上坐着的庄天明立马笑着“嘿”了一声喊“哟,天明!”
“嘿,副队长”。
“来天明,往旁边挪个位,诶刘枭你也过来,来来来,你坐老夏旁边”。
庄天明在二胖的喊声里尴尬地起了个身,生生地看着他插到了自己和李夏的中间,开口问了一句“副队长您怎么来了”。
“我?我这不是刚下了班嘛,听说这头有好吃的,赶过来看能不能吃上两口热乎的”。二胖说完把一脱,放在一旁的沙发上,一屁股坐回到餐桌椅上,撩起一块肉就往嘴里塞,问“还没说你呢,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李夏她姥爷是我以前老师,昨儿个跟老太太见着了,喊着过来吃顿晚饭”。
二胖“嗯”了一声,想着怕是不只吃顿晚饭这么简单,但话没好意思真的说,毕竟他和庄天明只是同事关系,这私人感情的事儿,他没有插嘴的份,于是“嗯”了一声又低头吃菜去了。
刘枭倒是不饿,站在门口,慢慢地脱了鞋,进屋从鞋柜里拿了双男士拖鞋,抬头问“饭吃得怎么样”。
李夏看着他,哼哼了两声“就为了让老太太不掺和,你挺舍得下血本啊。外头那些,都是你自个儿掏的腰包吧”。
刘枭也没否认,特别真诚地说了一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李夏是真拿他没法子,气得都笑了,回他一句“行了行了,进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