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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盛世繁华不如你,夜静灯残梦相逢(1 / 1)

望月山的一间厢房内,弗止正神情严肃地替落瑶把脉。

房内除了弗止和冬冬,还有北海国的二皇子印曦。

印曦已经在望月山呆了一天一夜。他刚听说落瑶出了事情,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谁知道过来便看到落瑶陷入昏迷,看情形,似乎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印曦深蹙着眉头问:“怎么会变成这样?”

弗止替落瑶把完脉,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又翻了翻她的眼皮,说道:“瑶瑶想恢复记忆,我让她喝了解药,你也知道凡事都有利弊,加上之前刚经历了些事情,身体有点虚弱,再加上这药放的时间有点久,似是有些反噬。”

“失忆?怎么会失忆?”印曦的重点停留在前半句,他从来没听说过落瑶失忆的事情,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忙收了收心绪,向弗止问道:“你说的反噬,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就是会让人有幻觉,沉浸在自己的梦中不愿意醒来。”弗止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本以为她都看开了,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这傻孩子。”

弗止的那句“没什么”差点让印曦跳起来,又想起弗止跟落瑶的关系似乎比自己近,且他对落瑶的关系丝毫不亚于他,印曦只好深呼了几口气,颤抖着嗓子问:“要怎么样才可以醒来?”

弗止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头一次在额上凝起一个“川”字,道:“没有办法,她若不愿意醒来,就会一直这么睡下去了。”说完看向印曦,问道,“落瑶在我这里的事情还未曾有其他人知道,你怎会找过来?”

印曦看着落瑶,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嘴上应付着弗止:“我前几天听说落瑶和天君的婚礼出了点事情,向旁人打听也问不出什么,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一个个闭口不言。想去找祁远,说是不在宫里,不知道去哪了,这混蛋。”印曦忍不住骂了一句,心里腹诽了祁远好几遍之后,才又接着说道,“这丫头有家不能回,料想着只能来你这里了,况且,她手上带着我的镯子,我想知道她去哪里还不简单,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弗止眼里带了点琢磨不透的意味,淡淡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还是等她醒来了亲自问她吧。”

印曦了解弗止的脾气,遇上他不肯说的事情,再怎么样也是不会说的,印曦没有白费力气在他身上,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如今落瑶与祁远的婚礼不了了之,他心底里还是有点小窃喜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她快点醒来,他可不想她像祁远一样昏睡个几百年不醒。

似是看出了印曦的着急,弗止随口说道:“你现在急也没用,是她潜意识里不肯醒,除非找个人潜入她的梦境,把她唤醒。”

印曦想也不想急忙说道:“我去。”

弗止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五百年前,她喜欢的人是她师父容淮,五百年后,她喜欢的是天君祁远,从来都不是你,你这是何苦。”

印曦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惊道:“容淮?她师父是容淮?”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弗止脸黑了黑,索性不瞒他了,简单地把事情来来回回说了一番,期间自然是把落瑶因为药效过期才遭到反噬的情节给略了去。

印曦听完后沉默了许久,黯着眼神喃喃说道:“想不到我在外的这些年,落瑶受了这么多苦,那她现在是因为留恋她师父,所以在五百年前的梦里不愿醒来吧?”

印曦看向正沉睡的落瑶,不知道她此刻梦见了什么,嘴角带着点弧度,脸上和手上的肌肤因为多日未进食而变得苍白,几乎成了半透明,皮肤下的筋脉隐隐可见,让人不敢去触碰,仿佛一碰,整个人都会消失。印曦不忍再看,面对弗止坚定地说:“让我去。”

弗止听到这不容置疑的口气,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眼神看着他,道:“让你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不是局内人,所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印曦垂眸说道:“可是现在没选择了是不是?她的师父早死了,现在的未婚夫又不要她,你说该谁去呢?如果此刻躺在这里的是你师妹孟芙蓉,你会去救她么。”

印曦承认自己有点口不择言,但事情急迫,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弗止看着这张和孟芙蓉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脸,心里仿佛被绞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罢了,你非要去,那就去吧。不过你万事要谨慎,现在她经不起刺激。”顿了顿,又说道,“遇上她,耐心地劝她回来,万万不可用强,否则她心绪波动,会造成相反的效果,你和她都会永远停在她的梦境里永远不会醒……”

正说着,门忽然被推开,露出一截白色的衣角,紧接着,听到一声黯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我和你一起去。”

正是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君祁远。

印曦这几日找不到祁远,正憋了一肚子火,此时看到祁远,隔了几天的火又腾地冒了出来,一股热血冲上脑门,挥拳揍了过去,他一气之下居然忘记了自己可以用法术,完全没必要赤手空拳地去揍他。

祁远这几天也是一直在找落瑶,刚得到消息落瑶可能在望月山,还没来得急回天宫,就急急忙忙地往这里赶,可没想到刚进门就有人打他,一时没有防备,生生挨了一拳,鼻子和嘴角都溢出血来。

这一声闷响让房里的三个大男人同时愣了愣,印曦本以为凭祁远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正在纳闷他为什么不躲,一时傻站着说不出话,而祁远这几天本来就因为找不到落瑶而急火攻心,再加上刚进门就挨了一拳,觉得有点头晕,正努力在眼前的叠影中分辨出哪个是行凶者。

弗止是从来没见过祁远挨打的样子,看到他满嘴是血的样子一下子有点懵,三人像是同时被人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场面变得十分诡异。

房里的香炉散发着幽香,床上的落瑶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里含糊地嘟哝了一声。

三人被这声响一惊,同时回过神来,落瑶依然在昏睡。

印曦这才注意到祁远的样子,比起上次意气风发地去芙丘国娶亲,完全判若两人,身形消瘦,眼睛下面一片乌青,本该合身的衣服如今却有点空荡荡的,嘴角的血迹有点刺眼。

祁远靠着门休息了一会,不气也不恼,默默地用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目不斜视地走到落瑶的床前站定,痴痴地看着睡梦中的落瑶,仿佛忘了身边的人。

印曦不满意这样的安静,说道:“这天界都快鸡飞狗跳了,你倒是出现了。”见他不理不睬,又尖酸着声音道,“把她折腾成这个样子,你高兴了吗?”

祁远恍若未闻,用手抚上她的容颜,从眉角到脸颊,再滑落到唇角,满是浓浓的依恋。

“瑶瑶,你可知道,这几天我上天入地地找你,就怕……就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祁远低低的声音低不可闻,“你若不见了,那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印曦上前一步,拍开他的手:“我不知道你和小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四如今已经这样,我不会再让她回到你身边受苦。”

这几声“小四”听在祁远耳里尤其刺耳,仿佛在向他炫耀,只有印曦才能叫她小四,这个称呼承载着他和落瑶的童年回忆,而这些,正是祁远至今遗憾,在落瑶的生命里求而不得的美好时光。

祁远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目无表情地说道:“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说完顿了顿,“我和她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又能知道多少?”

祁远有点不耐烦,不等印曦回答,祁远又问:“是不是只有入她的梦,才能把她唤醒?”

这话是对着弗止说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刚才并没有和印曦说过话一样。印曦本来因为揍了他一拳而有点内疚,此刻被他如此不尊重,心里仅剩的一点内疚感也不剩了。

弗止边点头边应了声:“对,你们若都要入梦,若有差错,造梦人难逃厄运,而我的精力有限,届时只能在你们俩中间选择救一个。”

造梦者难逃厄运?那就是说落瑶不会醒了?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祁远看着落瑶,淡淡对弗止说道:“五百年前她并不认识我,我只想在旁边看看她当时的样子。万一有什么状况只能救一个,那你先救他吧。也许,能和她一起沉睡,也不是一件坏事。”他想参与到落瑶的过去,那才是他想了解的完完整整的落瑶。至于会付出什么代价,最多不过就是自己的命,如果她不愿意醒来,他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印曦听到他这样大义凛然中透着悲戚,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但岂能在情敌面前示弱,当即对弗止道:“还是先救他吧,我想,即便是在梦中,落瑶也是恨透了某个人吧,别说跟她一起沉睡了,恐怕连见都不愿意见呢。”

若在平常听到这样的话,祁远必定一挥袖子把他卷到不知道那座山里去了,可是今天,祁远听了这话反而有点黯然惆怅,他现在的确吃不准落瑶心里真实的想法。

只不过,这丝惆怅在他眼底一闪而过,祁远马上冷冰冰说道:“我现在没时间跟你吵架,我用天君的身份给你下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令,就这样吧。”说完一副不再愿意多谈的模样,淡淡的口气,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神威。

这下轮到弗止的脸色有点难看:“你又开始犯病了。此行凶险,我并无太大把握。你是现今的天君,肩负着天族的使命。”言外之意,他肯定会先救祁远。

明明是被舍弃的那个人,印曦却像是终于赢了一仗,挑衅地看着祁远。

祁远看着弗止甚是无语,他突然有点羡慕印曦,羡慕他从小可以和落瑶一起玩耍,羡慕他可以不受天君的桎梏,羡慕他所有的、自由的一切。

祁远一直看着落瑶,眼里漫上一层悲怆,说道:“五百年前,容淮为了天下苍生舍弃了她,现在你又要我为了这天族舍弃她。为何要她年纪轻轻就经历三番四次的牺牲?我不是容淮,不会让她孤苦一人,仙鬼之战又如何?天下大乱又如何?我要的只有落瑶,一直都只有一个落瑶而已。若是我回不来,你让梵谷继任天君,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说完把手上象征天君身份的扳指摘了下来轻轻放到桌上,转头盯着落瑶,再也不想多看任何人一眼。

弗止看祁远的主意已定,就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瞬,叮嘱了两人要注意的事项,念叨一番后,凭空化了一张床出来。

印曦两眼瞪着那张床问道:“为什么只有一张床?”

祁远倒是没有问,只是冷冷地看向弗止。

弗止一个头两个大,他对这两人无语,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于是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这里地方小,放不下这么多床,你们若是嫌弃,就不要去了。”

祁远犹豫着道:“本君不想跟男人同榻。”

弗止咳了一声,装作没有听到。

印曦嗤了一声:“你以为我想?”

祁远一脸的不以为然。

弗止摸摸鼻子,面带揶揄地看着两人:“你们最好躺一起,离得近些,这样在梦中也会有默契,不会误了大事。”看了看两人一触即发的脸色,笑着添了一句,“若是有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如果此时有人进来,肯定会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吓住,两个男人并肩躺在一张大床上,其中一个,还是清乾天上的天君陛下。

弗止满意地看着两人艰难地躺下,然后点了些荷风香助梦,又布了层结界,不让外面的事情打扰睡着的三人。

这几日弗止必须片刻不离地守护他们,万一惊扰了其中一个,三人恐怕会同时有危险,若是让魔族的人知道天君此刻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恐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弗止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额头上开始冒冷汗,重新在房子周围布了里三层外三层新的结界,反复确认没有任何瑕疵疏漏,才在门口坐了下来,嘴里念叨着他们快点把落瑶救醒,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至少,不要在望月山出这档子事,他晓得老天君的脾气,万一让他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这里入梦历险,整座望月山怕是要被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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