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学也没约到,谢亭很不甘心,给妈妈打了电话,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妈妈,一起逛街好不好啊?”
丁敏宜笑,“小南,要是你刷卡,妈妈觉得也不是不能考虑。”
谢亭眉眼弯弯,“来呀来呀,当然是我刷卡。我刷卡,爸爸还钱,嘻嘻。”
丁敏宜也笑,真的陪谢亭逛街去了。
谢亭和妈妈下午才回到家,满载而归。
下班后谢蕴泽推门进来,见沙发上放着不少购物袋,哈哈笑,“丁教授,谢小南,两位今天可是给社会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啊!”谢亭跳下沙发,欢快的跑过来,“那当然了,我们是拿出真金白银在消费呢,促进经济发展、提供就业机会,全靠我们了!”丁敏宜笑,“你们父女俩的理论都很讨厌,只有这一点,我无限赞成。增加消费,扩大内需,功德无量。”
谢亭正要给爸爸拿拖鞋过来,却见爸爸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不由的怔住了。
很年轻,可是气质沉静,一双眼眸黑而深幽,像看不见底的潭水。
谢蕴泽见女儿这样,笑了,打趣的说道:“谢小南,不认识了?昨晚可是他送你回来的啊。”回身热情的邀请,“韩城,快进来。”
丁敏宜听到有客人,起身迎过来,口中嗔怪,“有客人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什么准备也没有,多怠慢。”谢蕴泽笑,“怪我了,没提前打个电话。这位是韩城,他今天回母校参加校友会,我们见着了,当然要请他来家里坐坐。”请韩城进来,给两人做了介绍,“这位是韩城,小南的同事,在咱们学校读过企业管理。”“这是小南的妈妈,丁教授。”
丁敏宜看到一位年轻英俊、彬彬有礼的小伙子,先就很喜欢,“昨晚真是麻烦你了,非常感谢。”
韩城看到丁敏宜,眼中闪过丝惊讶,“原来谢亭还有一位姐姐。”
丁敏宜是美人,恭维话听的多了,可这恭维话如果是来自韩城这样的年轻人,感觉又不一样,不由的喜笑颜开。
“小南这孩子最没心眼儿,你和她是同事,多照看她。”丁敏宜亲切的交代。
“我同事?”谢亭这个晕。
我算什么他的同事啊,根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好不好。
谢亭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跟父母解释,发了会儿呆,一溜烟儿跑到沙发前,把购物袋全拎到一边儿,“不好意思家里没收拾,请坐,请坐。”又从阳台拎了几瓶矿泉水过来,“请喝水。”
谢蕴泽乐,“我闺女不会泡茶,所以啊,但凡来了客人,她就请人家喝矿泉水。”
韩城很随和的拧开了盖子,“巧了,我就爱喝这个牌子。”
谢亭低头瞅了瞅,只见眼前这是自己平时喝惯的一种矿泉水,产自长白山,包装也很平民。当然这种水的水质确实很好,入口甘甜,不比那些产自阿尔卑斯山的名牌矿泉水差,可是……
她偷眼看了韩城一眼,心道:我才不信你爱喝这个牌子。
韩城大学是在波士顿读的书,不过中间他曾经因故回国,在国内读过一年,就是谢爸谢妈所任教的燕北大学了,“……我到文学系旁听过一节课,一位美丽的女先生,娓娓动听讲着魏晋文章和风度,我听的很入迷。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忘记这节课,没忘记那位美丽的先生,她的名字也很美,很有古典美,敏宜……”
丁敏宜笑的合不拢嘴,“真的吗?”
她的芳名,正是丁敏宜。
越聊越投机了。
谢蕴泽热情留客,“今晚留下来吃饭。没什么特别的,家常菜。”韩城客气,“太叼扰了。”却又道:“我家在上海,一个人在北京,很难吃到家常菜。”丁敏宜更高兴了,“你也是上海人啊?这可真是听不出来。”丁敏宜也是上海人。
谢蕴泽到厨房忙活,丁敏宜和韩城越聊越投机,拿出家庭相册,一页挨着一页介绍。
“这张,看到没有?那时小南才一两岁,可聪明了,爸爸在厨房做饭,我在客厅唱儿歌哄她玩,‘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敬个礼啊握握手,你是我的好朋友’,小南听的可认真了,我唱到‘敬个礼’,她就抬起小手放到额头做敬礼的姿势,似模似样的;我唱到‘握握手’,她就颠儿颠儿的跑过来,伸出小手跟妈妈握……”
韩城看看照片上那一脸稚气的小女孩儿,想像着她敬礼、握手的样子,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很有趣。
“呶,还有这张,那年她三岁,要上幼儿园了。她上幼儿园之前,是有两个名字的,一个是爸爸起的谢亭,一个是妈妈起的,谢南歌,这要上幼儿园了,名字总要定下来了。我和她爸爸是很民主的,就让她自己挑。那时候可有意思了,她坐在小板凳上,爸爸拿了个作业本,写了‘谢亭’的名字;我也拿了个作业本,写下‘谢南歌’的名字,一边儿一个殷勤的看着她。她呀,毫不犹豫就挑了爸爸给的那个!我这做妈妈的很不服气,一再跟她讲道理,‘那个名字是单字,很容易重复’,可是,她根本不听我,就认准了爸爸那个。你猜是为什么?因为爸爸给起的名字,笔划少呀。”
亭,九划;南歌,二十二划。课本上要写,作业本上要写,卷子上还要写,很多地方都要写,当然挑那个笔划少的,好写的。
韩城粲然。
谢蕴泽在厨房摘菜,闻言探出头来,“这是我闺女最大的长处之一,最擅于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谢亭被夸的不好意思,“一个是笔划少,另一个,我家里是爸爸做饭……”
大家都笑,气氛欢快。
门铃响了。
丁敏宜不禁有些纳闷,“会是谁啊?”
谢家来往的大多是同事、同学,来家里做客,通常会提前预约,很少有一个招呼不打,直接上门的。
谢亭过去开门。
一位珠光宝气、四十多岁的中年阔太太出现在门口,正是黎远驰的母亲,萧彤女士。
谢亭没想到她会过来,有些意外,呆了呆,叫了声“阿姨”。
萧彤看到谢亭这闹了祸的准儿媳妇,心里没好气,不由的“哼”了一声,“小南,今天你跟婚庆公司的孙老板说了什么?你这孩子小时候倒还乖巧,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呢?你和远驰结婚这么大的事,我这做长辈的里里外外为你们操劳,你自己根本不操心也就算了,还心血来潮瞎捣乱。小南,你也不小了啊。”
本来她是一脸挑剔的,看到丁敏宜脸色惊愕的走过来,又成了痛心疾首,好像谢亭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让她有多失望似的。
“你来了。”丁敏宜笑着打招呼。
萧彤皮笑肉不笑,“我有话要跟小南说,打她手机,她一直不接,我以为这孩子有什么事呢,便赶过来了。”丁敏宜不禁纳闷,“小南,你怎么不接电话?”谢亭忙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有些惭愧,“手机没电,关机了。”丁敏宜嗔怪,“这糊涂孩子。”一边催着谢亭去给手机充电,一边让萧彤进来,“请进请进,老谢在厨房忙活呢,你正好在我家吃个便饭。”
丁敏宜和萧彤笑着一起走进来,很亲呢。
韩城从沙发上站起来,默默躬了躬身。
萧彤看到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先就有些发呆。再注意到眼前这年轻男子虽低调沉默,却高大英挺,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然,不觉有些愣神。谢家怎会有这样的客人?平时他家便是有年轻人也是老谢的学生,书生气十足,冬烘气十足,根本没有这样的气场。
丁敏宜给两人做了介绍,“这位是黎太太,这位是星亚银行的韩城。”
萧彤笑,“星亚的青年才俊,久仰。”韩城欠欠身,“黎太太过奖。”客气中带着股子纡尊降贵,半分不热络。
萧彤也算是名利场中一位新贵了,在韩城这年轻人面前,竟然没找到一丝优越感,心中颇为懊恼。
如果说二十年前黎家和谢家是平起平坐的,那么到了今天,黎家的社会地位、财富名望已经远远超过了谢家,不可同日而语。在萧彤看来,黎远驰和谢亭的婚事纯属黎家念旧不忘本,纯属谢家高攀,今天先是谢亭莫名其妙冲婚庆公司发脾气、拒接未来婆婆电话,然后萧彤在谢家又遇到从天而降的韩城,她心里这个不舒服,就别提了。
萧彤用开玩笑的口气跟丁敏宜说道:“你猜猜小南这孩子今天下午做了什么事?她居然跟婚庆公司的人说,婚礼要取消!敏宜你说说,都快要结婚的人了,还是这么个孩子脾气,这可让长辈们拿她怎么办啊。”她是开玩笑的语气,丁敏宜也不是正经八百的,“能拿她怎么办,惯着她呗。女孩子能任性的时候不多,结婚前这段日子,让她嚣张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