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明听了陡然一震,心神恍惚,一甲子,六十年了,恍惚一瞬,弹指而过,若是凡尘俗世,自己恐怕已是年逾古稀,垂垂老矣,子孙满堂了。
“六十年了,弹指一瞬,”方道明感慨道:“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千羽又是如何?”
“感慨个屁!”幡灵的声音越发低了:“老子在这都困了无数岁月了,对于修道之人,只要元神铸就,修成天仙元神,便是永生无死,百年千年也是须臾一瞬,不要说小小的六十年了,耐不住这点光阴,还修个屁道,趁早回家。”
方道明嘿然一笑,将心头痴念斩个粉碎,轻声喝道:“混沌古卷,吞天噬地,给我收!”
那混沌古卷一展而开,越张越大,将整个潭底全部遮住,往那剩余的七座大阵收入。
“轰隆隆!”地动山摇,山石崩裂,早已惊动了山崖之上,看守深潭的仙剑门弟子,众弟子不敢下去一探究竟,只好飞报掌教李太白和太上长老去了。
七座大阵尽入古卷,方道明不禁暗道侥幸,幸得自己先行撤去了天地吞灵大阵,再加上时间久远,这七座阵法失了威力,否则能否收得,还是未定之数。
头上乱石坠落,山峰崩塌,方道明知道不能久留,轻呼幡灵,也再无声息,于是祭出大禹神锤,但见金瓜模样,明晃晃,圆滚滚,其上灵光隐隐,气流旋转,当下一声大喝,全力抡下。
一击山河动,二击碎石崩,三击洞窟现。滚滚潭水,奔涌而下,方道明一边下落,一边收集碎石。
厚约十丈,瞬间而过,方道明连忙又用坚石堵了洞窟,布上两座大阵,封印了大地之眼,这才缓过神来,打量地下世界。
昏暗,置身之处一片昏暗,方道明运转法力真瞳,才看清周围一切。
四周洞窟星罗旗布,暗道纵横,岔道纷乱,好似迷宫一般,脚下一条宽约十丈的滔滔暗河,蜿蜒向前,不知来自何处,也不知去向何方,其中时有尸首白骨一现而没,或是怪兽探头探脑,审视陌生入侵者。黑暗之中,惨叫怪嚎时断时续,半空中一些弱小萤虫,展翅飞舞,不时试探。
方道明一团黑色火焰喷口而出,将萤虫烧得七零八落,惨叫不断,再也不敢靠近身旁。
方道明暗忖那老泥鳅的记忆中,造化之塔的最底一层,好像藏在东海龙宫深处龙皇藏宝楼,只是这里地形复杂,犹如迷宫,哪寻得着去东海的路。
方道明正思虑间,蓦见脚下滔滔暗河中一只硕大的老龟一闪而没,当下大手一挥,一道罡气射出,化作一只大手,破入河中,但听哗啦水响,那老龟已被捉上岸来,扔于脚下。
这老龟惊骇莫名,头脚四肢统统缩进足有桌面大小的坚硬龟壳中。
方道明也不多说,祭出大禹神锤,轻轻一锤击得龟壳作响,几乎碎裂,然后一缕神念探入老龟脑海灵识。
老龟不能人言,只是不断求饶,战战兢兢。方道明神念传音:“我也不为难你,我要去东海海域,需你带路,你若是应了,依然好处多多,若是不应,哼哼,万年道行说不定就毁于一旦。”
说罢又把老龟扔回暗河,飘然而上,落于龟壳之上。这老龟也识实务,驼着方道明往东海去了。
却说这万丈深潭之上,镇妖峰坍塌,急坏了仙剑门的各位长老,有胆大者打算下去一探,却被五角神牛所阻。
“神尊,这般如何是好,六十年前我们失了天地玄黄镇妖塔,今天镇妖峰坍塌,莫非是我仙剑门的劫数到了。”李太白眉头紧锁。
“无妨,当年剑尊大人留下后话,血潭水干,镇妖峰塌,便是其下太古凶兽、妖魔神形俱灭之日,对我仙剑门来说,却是幸事,你们还是莫要下去的好。”
李太白及诸位长老只好应了,用无上法力布下剑阵,招呼众弟子回山不说。
东极群山,浩浩莽莽,群山峻岭之间,苍茫古道之上,但闻脚步轻碎,三人而行,当先一人正是太易宗杰出弟子李明阳。
“大师兄,我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李明阳身后是一对年轻男女,男的英俊,女的秀丽,俱是身负宝剑,犹如剑仙下凡。而说话之人,正是这英俊男子。
李明阳蓦然回首,神色冷峻,目光如电:“伯弗,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大师兄!这一点,妙可要比你好得多。”
旁边少女秀脸微红,却不言语,少年阳伯弗撇撇嘴道:“整个太易宗年轻一辈,就你修为最强,威望最高,当年仙道大会更是夺得首魁,除了你,谁还配得上大师兄这个称呼。”
李明阳眼中精光一闪而没,冷冷抛下一句话,继续前行:
“我那个首魁是别人让来的,至于谁是大师兄,你们马上就知道了。”
阳伯弗、宁妙可二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三人行了盏茶功夫,到了镇仙山前。
李明阳一声轻叹:“六十年了,终于过去了。”当下暗念法诀,但见眼前高大巍峨的镇仙山突然幻化,变作一张符录,落于李明阳手中。
身后阳、宁二人俱是一惊,但听李明阳喝道:“忘尘子,六十年已过,我奉掌教之命,放你出山。”
阳、宁二人心中惊奇,莫非眼前这黑洞之中,还溃压着门中弟子,这究竟是何人?
黑洞之中一声闷响:“谨遵掌教之命。”一道身影越洞而出,黑色长袍遮身,一头灰白长发,凌乱之极,眼神灰暗,面若枯槁,正是六十年前被压于镇仙山下的应忘尘。
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虽然六十年只是弹指一瞬,但应忘尘的变化却如此之大,当年那个长发披肩,潇洒不羁的忘尘子再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个形若枯槁,貌似衰弱的垂垂老者。
李明阳一时恍惚,感慨问道:“忘尘子,你没事吧?”
应忘尘道:“明阳,我且问你,当年仙剑门轩辕山上,我那兄弟如何了?”
李明阳没料到应忘尘脱困第一件事便是问起当年方道明的下落,不禁暗叹,低声道:“也不瞒你,当日你昏迷了,不知后情,后来血潭翻涌,魔焰滔天,李掌教打下了万源归综剑,更用镇派之宝,极品仙器天地玄黄镇妖塔溃压下去,血潭才恢复平静。”
应忘尘一怔,更是面若死灰,半响才低沉道:“多谢了!”
李明阳勉强一笑:“我给你介绍,这两位是我们太易宗新收的杰出弟子阳伯弗、宁妙可,阳师弟师从丰道灵师叔,宁师妹和你一样,师从白太易师伯。阳伯弗、宁妙可,这位是我太易宗的大师兄忘尘子。”
应忘尘微一展颜:“师弟师妹好生修行,当以明阳为榜样,切莫学我,不屑子弟。”
阳、宁二人连道不敢:“多谢大师兄教诲。”宁妙可更是好奇,不觉多看了几眼,便不敢再看。
李明阳打破尴尬:“我们一起回去见过掌门和各位长老吧。”
四人驾起遁光,赶往太易大殿。途中其他弟子见到应忘尘,不禁惊讶,皆是行礼,忘尘子一一回礼,后来干脆黑袍罩面,极为低调。
大殿之上,太易宗掌教至尊檀稽子与诸位长老见到忘尘子模样俱是震惊,丰道灵更是气得大骂天绝夫人残暴不仁,完全忘了溃压六十年的惩罚却是白太易所下。
檀稽子轻声喝止丰道灵,然后对应忘尘道:“忘尘子,六十年已过,你可悔过?”
忘尘子伏地沉声道:“弟子罪孽深重,得掌门师叔仁慈释放,已经悔过。”
“如此甚好。”刚才只是场面话,檀稽子也不多说,更没有教训其他弟子以此为鉴,话风转过:“事后你去你师傅那里,讨枚灵药,恢复容颜。”
“是,多谢掌门。”
檀稽子让应忘尘暂且退立一旁,扫视众人,然后道:“今日唤大家来,却有一件要事相商。星河殿殿主周星河来了信札,说是东海三千里处有一孤岛,岛上近日不时霞光四射,似有宝物出世,但碍于东海乃龙族疆域,我等长辈不便公然现身,遂想协同仙道十门派遣年轻一辈前往探查,尔等以为如何?”
众位长老皆是称善,丰道灵更是问道:“若是得了宝物,又是归哪家所有?”
“这却是好办,诸位掌教商议,谁家弟子先得了,就归谁家,那么下一届的仙道大会法宝的奖励也由这一家负责。”
众人一听,心里盘算,这倒是个好法子,这次若是得了个好法宝,下届仙道大会随便拿出个品质差些的就好了,反之,就直接扔出去也无伤大雅,却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知掌教师兄打算派何人前去?”
“嗯,我打算派忘尘子和李明阳带着阳伯弗、石虎与宁妙可前去,也可以让新进的弟子历练一番。”
忘尘子与李明阳自然是为了夺宝了。这般决定,诸位长老自是没有异意。当下檀稽子唤了三位新近弟子上前,叮嘱一番,石虎却是檀稽子门下一位相貌憨厚,其貌不扬的青年。
“这次你等一行五人,便以忘尘子为首。”
檀稽子言语刚毕,应忘尘上前道:“启禀掌教,弟子思过多年,不问世事,对门中事情更是陌生,还是以明阳为首的好,请掌教明鉴。”
檀稽子略一沉吟,便是应了,除了李明阳心中感慨,其他长老、弟子亦是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