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明愿随这店家前去,却还有另外一层心思。原来他观这中年汉子之相,必是这玉衡星宫的原住居民,又是以买卖为生,所结交之人必定是三教九流,来自星空各处,其消息也必然磅礴纷杂,知之甚多,方道明初涉星空,自是想从他身上打探一些消息。
这店家的故乡离此悬空集市倒也不远,而且这中年汉子居然还有一件速度颇快的飞遁法宝,所以穿梭星空,也是不慢,待越过三颗星辰,一行三人便落在一颗大气呈橙色的星辰上。这汉子在前引路,不需片刻功夫,三人便驾云落在一处山脚村落之间。
方道明颇为惊奇,原来这域外星空的其它星辰不似神州浩土,除了大气层外,并无什么九天罡风,九霄神雷,所以似这汉子这般的炼气士,也可以驾云遁出星辰,前往域外星空,这般情况,在神州浩土,实乃无法想象。
方道明离鸾二人随着这汉子进了村落,行至一偏僻之处,便见三间简陋木屋并排而立,四周圈上篱笆,生活颇为简朴。
中年汉子一声喝道:“贵客到了,我儿还不出来迎接!”
“爹爹回来了,”木屋中出来一少年,大约十余岁左右,生的却是颇为壮硕,脸型方正,一眼观去,异常于正常少年的老持稳重:“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小子昆仑有礼了。”
这稳重少年迅速搬出桌椅,请方道明二人坐于院落之中,又沏上三杯山茶,奉于方道明二人与其父亲,方才站在其父身后,双手垂立,规矩之极。
“小老儿王平,此子乃我独子,唤作昆仑,不知两个贵客尊姓大名?”这汉子自我介绍一番,却也不提星图之事。
方道明观这王平,虽然家居简朴,但颇有大家风范,不禁暗奇,于是也不着急:“不敢,贫道方道明,这位乃贫道属下离鸾。”
王平一听属下二字,顿时一惊,对方道明又高看了几眼:“原来两位仙长乃修道高人,请恕小老儿眼拙,不曾识得仙长金身法驾,我儿快快拜见仙长!”
这王昆仑也是眼露精光,蓦然拜倒,便是一通磕头。方道明道了一声不敢当,一道缓和罡气将其托起。
王平道:“我儿,快去将那祖传的星空罗盘取来。”
王昆仑快步回到木屋,取出一面青铜罗盘,颇为古朴。王平道:“先前闻得仙长欲求星图,小老儿不曾有什么星图,却有一件星空罗盘,更胜星图,还请仙长笑纳。”
方道明取过这罗盘,感觉入手颇重,也不知是甚材质,但这罗盘之上却无任何反应。
王平立刻道:“此罗盘乃寒家世代相传,也不知出自哪位老祖之手,传闻乃是一件法宝,只是传到小老儿这一代,一事无成,修行更是不成气候,故此法宝蒙尘,今日撞见道长,便是有缘,欲赠与道长,还请道长不要嫌弃。”
方道明听闻是件法宝,便渗入一丝元神之力,这罗盘立刻精光四射,星光浩瀚。这星光之中,便有一幅幅星图跃出,这些星图极其详尽,远胜浩然子所赠星图,什么太极、八卦、天龙、凤凰等庞大星宫应有尽有。方道明暗暗叹奇,摆弄一番,便收了元神之力,这罗盘复又恢复原状,黯淡无光。
方道明也不矫情:“贫道确实急需这星空罗盘,既然道长慷慨相助,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贫道能为道长父子做些什么?”
王平等的就是这一句,闻言大喜:“不瞒仙长,小老儿终身一事无成,唯一牵挂便是这孩儿,昆仑资质尚可,从小一心修道,亦算勤苦,但不知何故,一直无甚进展,还请仙长指点一二。”
方道明定睛看去,观遍王昆仑毛髓穴窍,顿时惊得不轻,原来这少年体内穴窍气血之中,居然暗藏了许多磅礴药力,这些药力各有不同,有的浑厚,有的凌厉,有的飘忽,有的狂野,而且互相冲撞,互相排斥,独立成团,互不融合,这少年身体能够容纳如此之多狂暴的药力而安然无恙,就足以让方道明惊讶了,更何况这少年的肉身更是与众不同。
一般炼气士的肉身皆是由肤发毛髓,穴窍气血组成,便是方道明这等利用混沌舍利淬练肉身的妖孽也不意外,可这王昆仑的肉身表体虽由血肉组成,但再深层却好似由无数玄黄晶体组成,每一个玄黄晶体看似渺小,却是俨然有序,仿佛一微小空间,而对应着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的玄黄晶体要比其它的大上数倍,周身气血在这无数的玄黄晶体中流淌不息,竟然是金黄色,灼灼生辉,奇妙无比。
方道明越看越奇,竟然一时不着头绪,待他说出真相,也把这王家父子骇得不轻,王平更是担忧自己独子能否继续修行,甚至夭折而亡。
方道明笑道:“这却无妨,似昆仑这般肉身,堪称宝体,不仅寿元长久,而且利于修行道法,实乃天地罕见,只是贫道观来,这种体质绝非先天而生,而是后天养成,不知昆仑有甚机缘,能够炼成这副堪比法宝的强横肉身?”
王昆仑听了只是木讷一笑,其父却是皱眉沉吟:“小老儿记来,我儿打出生至今也没甚奇遇,只是吃的灵丹妙药多些。”
“此话怎讲?”
“道长有所不知,此话说来却是长了。”王平一声长叹,于是说起王昆仑身世,却又有一番故事。
原来这姓王一脉却是这玉衡星宫一方大姓,世世代代,源远流长,人丁旺极一时。这玉衡星宫虽然星辰数百,却由四大世家统帅,而王氏一族正是这四大世家之一,而且王氏一族的祖籍便在这颗星辰上。
在这浩瀚宇宙之中,要想安身立命,甚至称雄一方,必须要有元神高人镇压才行,故此四大世家精英人士自然是以修道为主,也是以修道为荣。这王氏一族祖上也出过元神之阳境界的修道高人,只是这些年来有些落寞,家主虽急,却也无可奈何。
再说这王平,其父亲只是王氏家族一系旁支庶出,不受待见,兼之又无甚天赋修道,年轻之时便被赶出王家,到了这偏僻村落求生,最后落得郁郁而终。只是王平这人生来心高气傲,又因自家父亲因此郁郁而终,于是便恨上王家,整天想着如何翻身报仇,再风风光光踏入王家大门,但无奈其资质也是一般,更是缺乏名师指点,这般一晃便是半百岁月,至今还在炼气士底层徘徊,更是无望修成元神,涉足无上大道。
匆匆半百之后,王平终于知了天命,也知道自己今生无论怎么努力,也是止步如此,于是便将一切希望转嫁到了独子王昆仑身上。这王昆仑从小便没了娘亲,与其父相依为命,也从小便被其父灌输了许多个人思想,所幸此子从小心思沉稳,尚能心理健康的长大,而且其修道的资质明显高出其父一大截,态度又是勤勉,使得其父颇为欣慰。
这王平得子如此,便竭尽所能,虽不能教授昆仑高深道法,但无时无刻不在为其寻找名师,而且竭尽所能去星空集市做些买卖交易,只换灵丹妙药,回来便是一股脑儿塞与昆仑吞下,以补元气,不想十数年下来,依旧无甚大的进展,直到今日撞见方道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将其请回,指点迷津。
方道明仔细审视王昆仑奇怪肉身,而后又听了王平的一番说道,终于明白了这个中原因,原来王昆仑的这副特殊体质却是其父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果。十数年来无数灵丹妙药的塞灌非但没有提升王昆仑的修为,那无法吸收的浑厚药力反而堵塞了王昆仑的周身穴窍以及精气神,反而成了一道天堑,使其修行十年来无法逾越半步,至今止步不前。
王平听了方道明的解释,仿佛恍然大悟,大骂自己糊涂,伤心之余,不禁泪水潸然,所幸其还没有后悔坏脑子,随即跪拜在方道明面前,哀求仙长搭救。王昆仑也是跪在方道明面前,不停磕头。
方道明道:“你们不必伤心,且先起来,贫道自有方法助昆仑炼化体内的药力。”
王家父子见方道明肯出手相助,皆是大喜,二人又是拜了三拜,方才起身。方道明法力一震,造化之塔随即而出,悬于王昆仑头顶,刷落数道混沌之气。王昆仑知道这位仙长施法救治自己,乃是极其难得的机缘造化,很是配合,只是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造化之塔刷落的混沌之气将其包围笼罩,而后又分成三百六十五道,尽皆扎进其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窍之中,将其体内的凌乱药力绞得更是纷乱,四下奔涌。王昆仑只觉上百道大力在自己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撑暴自家身体,幸得体质强横特殊,才能勉强支撑,但也是剧痛无比,忍不住呻吟。
方道明冷然道:“洗筋伐髓自然是痛苦无比,你要是忍不住便开口,就此作罢便是。”
王昆仑从小便是老持沉重,心性坚毅,知道此乃终身唯一一次机会,于是强行忍住,便是牙龈咬得出血,也不吱唔半句,只是其父在一旁看得实不忍心,别过头去。
王昆仑哪里知道,更大的痛苦还在后面,那三百六十五道混沌之气,每一道都涌出三昧真火与太极真雷,在其周身穴窍筋络轰击焚烧,痛得他几乎晕死过去。每一处穴窍之内都有一座太极雷池与天地烘炉,将其体内的杂质、阴霾尽皆焚毁炼化,随着那一道道混沌之气回流到造化之塔,复又化为混沌之气。
其实一般人的肉身绝对经受不住此等严酷淬炼,只是王昆仑的体质太过特殊,方道明才敢施以如此猛药,不过饶是如此,其体内的玄黄晶体也被毁去十之五六,其体内积累的十数年的浑厚药力立刻滚滚而动,流入破损的玄黄晶体,将其迅速修复完整。
这般毁了又补,补了又毁,来来回回折腾了十余次方才停住,只是王昆仑已是痛的晕死过去。这一番淬炼,其肉身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每一处玄黄晶体都此之前大了三倍有余,那混沌元始之气尽皆化为天地玄黄之气,在其体内奔流不息,将其周身穴窍、筋络连成一体。
方道明这才罢手,收了造化之塔,弄醒王昆仑,笑道:“现在如何?”
王昆仑只觉天地一亮,身体较之以前轻盈许多,呼吸之间,天地元气滚滚而来,体内仿佛蕴藏了无穷力量,知道自己已是脱胎换骨,再非以前的王昆仑,于是急忙跪拜道谢:“多谢仙长再造之恩。”
王平见状亦是大喜,道谢不止。
方道明道:“你的体质着实奇怪,贫道只是锦上添花,加了一些改造而已,你体内的凌乱药力已被消耗大半,剩下的部分也被贫道施法藏在了周身穴窍,供你以后修行使用,再也不会阻碍你的修行。你体内的杂质阴霾也被贫道尽皆抽取,换以天地玄黄之气,以前所修的一些道法也被贫道抽了出来,一丝不剩。”
王昆仑先喜后惊:“仙长,那小子的道行岂非全费了?”
“那些道法皆是一些无用之术,并非先天本源大道,修来何用,白白浪费你的宝体,我再传你一部仙诀,一部道力神通,两部先天阵法,你以后以此修炼,方不辜负你的玄黄宝体。”
王昆仑闻言大喜,他先前所修道法皆是旁门左道,要不就是其父亲东拼西凑而来,自己修行,今日得了方道明的道法,那便是认他做了徒弟,岂能不喜,当下唤声师傅,便要行拜师之礼。
“这声师傅且不忙叫,”方道明将其阻住:“五十年为期,若你能在五十年内修成元神,贫道便认你这个徒弟,否则便是我俩无此师徒之缘分,修行之时,一部仙诀最为重要,道力神通其次,两部阵法最末,期望你能参悟贫道传你这两部阵法的缘由。”
王昆仑肃容道:“师傅放心,昆仑必定不负师傅所望,这声师傅还是先叫得的。”说罢便是拜倒,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响头。
王平这才知道自己机缘巧合之下请来了一尊大神,即是激动,又是兴奋,一时竟然无以言表。
方道明得了法宝星空罗盘,传了道法,又叮嘱几句,便是告辞,复又踏上星空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