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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四个字,皇上说得竟是如此虚弱不堪,但是在秦顺儿听来,却犹如天空中的惊雷炸响在头顶。从二十几天前的连夜三堂会审他就知道,自己触犯了天条,距离死期为时不远了。特别是第二天,当他从雅思琦那里得知年主子怀了身孕,差点儿性命不保的险恶,当即整个人都快要被吓瘫了。因此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整日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之中,虽然皇上没有再理会他,但是聪明如秦顺儿当然知道,自己犯下了不可宽恕的罪过。
“你,知罪吗?”
这是他人生中一个极为痛苦的时刻,硬下的心肠复又柔软,一溃千里,这让他如何才能再度狠下心肠来?面具,面具!唯有戴上一个假面具,把真实的自我深深地隐藏,展现一副虚假的模样,声音变得严厉,语气变得强硬,脸色变得阴沉,目光变得凌厉。可是,那率先微红的眼圈却是依然雾气朦朦,背叛了他的内心,泄露了他的真情。只是他与秦顺儿之间所处的距离,以及主仆尊卑礼仪,令他成功逃脱了被秦顺儿识破的局面。
皇上本是以强驽之末的力量硬下心肠来处理这件事情,结果才刚刚开了一个头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不要说秦顺儿将他入府和作为皇上贴身奴才的日子记得这么清楚,如此的心细如发,这让皇上怎么能够不为之动情?虽然秦顺儿也因为自身的短处,将有这样那样的把柄留在旁人的手中,可是一想到他的忠心耿耿,他的聪明机灵,他的办差牢靠,令皇上才刚刚煞费苦心勉强树立起的一道道心理屏障登时间轰然倒塌,不留只瓦片砖,一双眼圈也随即红了起来,害得他不得不别过脸去,将目光转向屋侧的角几,那上面有一盏夜烛,火花忽明忽暗,就像他的心情,起起伏伏,忽重忽轻。
“回皇上,奴才自是记得,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记得这么清楚?”
“回皇上,奴才是先帝四十三年三月初五的时候入府,四十六年八月十八那天开始服侍您的。”
“你服侍朕也有快二十年的时间了吧?”
“回皇上,奴才在。”
“秦顺儿。”
皇上深知自己的弱点,那就是总也过不了情份这一关,不论是对至爱亲人还是小小的奴才,虽然他一贯理字当先,却又每每被情所困,在情与理的漩涡中苦苦挣扎。然而现在,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稳固皇权,再是艰难他也必须迈出第一步。为此,皇上特意寻了一个夜深人静,只剩下他们主仆两人的时刻。
知易行难。皇上是一个极重感情之人,虽说秦顺儿只是个奴才,但是跟了他快有二十年的时间,两个人可以说是朝夕相处、须臾不离,甚至比任何一个女人陪伴他的时间都要长,既有主仆的名分,更有兄弟的情谊,如同手足。现如今多年忠仆,一朝治罪,要他亲自动手斩掉自己的一只臂膀,该是有多么的艰难,他首先要跨过的,是他自己的心理大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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