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回了九洲清宴之后,将韵音园子中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清楚楚,同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是将霍沫的病情夸大一番,又将她卧在病榻上的情况形容得甚是楚楚可怜,任谁听了都是会觉得心生怜惜之情。果然,连皇上都没有能够逃得过,听了清风这一番添油加醋的禀报之后,一直都是眉头紧皱。也难怪皇上一直都是重感情的人,霍沫又是正当得宠之时,听完清风的禀报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呢?
皇上的心绪不佳,清风是看在眼里、美在心里,想必下一秒钟估计就坐不住了,直接吩咐她头前带路前去探望,想着霍沫见到皇上大驾光临,定是激动万分,而她这一回替霍沫出了这么大的力,想必日后不但还会重重有赏,而且更加证明了她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和作用,女人想要得宠没有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从中斡旋,只凭自己的美色可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清风万没有想到,她的这些如意算盘全都是黄梁美梦一场,她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皇上也是从头到尾一副担忧万分的模样,可是待她全部禀报完毕之后,皇上怎么没有对霍沫的事情吩咐半个字,只是交代了清风一句“时辰不早了,你回房里去歇息,叫高无庸过来伺候朕吧。”
这个结局大大出乎清风的意料之外,她还打算借着皇上大驾光临的机会,好好在无双面前邀功请赏呢,怎么眨眼之间一切全都变了?清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偷偷地瞟了一眼皇上,的的确确,到现在还是眉头紧锁,再看看右侧的沙漏,确实是时辰不早了,已经二更天。毕竟当时无双找韵音禀报病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到了二更天也不足为奇。
二更天对于宵衣旰食的皇上来讲时辰并不晚,不过二更天对于皇上而言还有一个意义,那就是他一般都是从二更天开始批阅奏折,因此二更天以后就是他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思考问题的时间。毕竟白天他要会见大臣,要商议国事大事,人来人往如走马灯似的,他哪里有时间思考问题呢?因此夜深人静的时间对皇上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时候,可以安安静静地静下心来思考问题。至于这个思考时间什么时候结束那就要看这些奏折了,如果没有太多的问题,自然是结束得早,如果奏折中反映出来的问题很多很大,那么通宵达旦都是有可能的。
由此可见,奏折问题的多少是决定皇上就寝时间早晚的关键因素。虽然就寝时间是变数,然而就寝规矩却是定数,那就是自二更天之后,一律都是由高无庸服侍左右。清风不知死活地经历过上一次的“小试牛刀大败而归”之后,也是受了巨大的惊吓,再也不敢把心思动到皇上身上,更不要说魅惑他了,因此也从客观上促成了清风更加一心一意地与霍沫主仆结结伙抱团。
此刻皇上只轻描淡写了一句“让高无庸进屋伺候”,清风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终是觉得再替霍沫说话会招来皇上的巨大怀疑,为了明哲保身,她刻意谦卑地回了一句“奴婢遵命”之后就迅速地退了下去,眨眼之间高无庸就服侍在了他的左右。
回了自己房里之后,清风因为往霍沫那里跑了一趟,又是前前后后地忙着照应,着实累得不轻,因此回屋之后她赶快洗漱一番,又换了外衣下来,这才想起来袖笼中的那个荷包,多年的经验已经令她不用眼睛看,只手轻轻一掂就能够知道里面的银子有多少,不过这一回的荷包有些奇怪,论体积可是着实不小,仍然论份量又不是很重,那能是什么东西?她竟然掂量不出来具体斤两来了。因此即便是累得腰酸腿疼,清风仍是抑制不住地好奇想要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于是她先抬眼看了看房门,只见门栓依旧紧紧地锁着,于是又探过身子将床前的烛光捻暗了许多,同时将身子背对着房门,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待一切准备停当,终于万无一失的时候,她才悄悄地打开了荷包。
要说清风在两代帝王身边都当过差,见过的世面真的是不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即使是比霍沫都不如她见多识广,然而即便如此,当她看到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时,仍是止不住地惊叹,半天都没能够将嘴巴合拢上。原来此刻躺在她手掌心上的是三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
何东珠?东珠乃“宝中至宝,稀世奇珍”,产自满洲黑龙江、乌苏里江、鸭绿江等流域的野生珍珠,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与一般珍珠相比因晶莹透彻、圆润巨大,而更显王者尊贵,
东珠的采捕十分艰难,在乍暖还寒的四月跳入冰冷、刺骨的江河中采捕珠蚌,尤其是上等东珠的得来更为不易,有时在盛满船只的成百上千的珠蚌中才能得到一颗上好的东珠,得之不易,弥足珍贵。东珠因硕大饱满、圆润晶莹,并且能散发出五彩光泽,用它制成的首饰光彩熠熠,尽显高贵奢华。因此,它受到宫廷的格外青睐而在皇帝和后妃的首饰及器物装饰中普遍使用。同时,由于东北是满族的发祥地,钟爱并珍视产自东北的特产东珠,也是历代帝王以此表达对祖先的尊崇和对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秉承之意。
正因为东珠如此珍稀,朝廷对东珠的采捕有严格的规定。顺治七年就设置乌拉总管,隶属内务府管辖,停止宗室派人于乌拉之处采捕东珠。康熙年间,再次加以限制,禁止宁古塔居住的乌拉人采捕东珠。到了乾隆年间,对隐匿与盗卖者又作了详细的处罚规定。为了防止东珠流入民间,还在山海关设置关卡,根据检查获取珠子重量的多少给予相关人员立功、奖赏,从此真正实现东珠“非奉旨不准许人取”的朝廷专属。
若不是清风先在乾清宫后在养心殿当过差,恐怕这三颗极品东珠放在她的手上,她都不认得这宝物是何物,还以为就是普通的大珍珠呢。此刻当她眼看着这三颗东珠将她这间小小的寝室登时照耀得犹如白昼一般,清风在赞叹惊喜之余又是万分的恐慌,刚刚还欢喜得不得了的她,立即又像是扔掉烫手的山芋似的,将它们赶快又塞进了荷包之中,然后又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去朝背后的房门望了一眼,只见门栓依旧牢牢地锁紧,不放心的清风又屏神凝气听了一段时间,连一丁点儿的风声、树叶声、鸟鸣声都没有,更不要说人的脚步声了。
等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一切都是寂静如初,于是清风总算是稍稍放下些心来,然后一把抓起这个荷包小心地放进了衣橱的小包袱里,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又将这荷包从衣橱里拿了出来,左右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寝室,犹豫再三,终于将目光锁定在床底下,这一回她不再犹豫,直接俯下身子,掏出一双已经有些旧了的绣花布鞋,将这荷包塞进了鞋子里。
至此,清风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直接上炕倒头就歇息了。然而身体虽然疲乏得不行,可是头脑中却是亢奋不已。要知道这种货色的一颗东珠若是换成银子,少说也要百两以上,三颗就至少要三百两!霍沫怎么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然而仔细想想清风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一些,皇上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宣霍沫进见了,上一次要她去伺候笔墨,结果被雅思琦禀报格格受罚之事而连累了她,兴冲冲地前来,灰头土脸地回去,继而一下子冷了这么长时间,恐怕霍沫已经坐不住了。再看贵妃娘娘那边,不过就是昏倒了,皇后亲自端汤递水照料,皇上还亲自赏赐了一桌御膳,那是何等的风光?贵妃娘娘虽然受了娘家兄长的牵连,可是年二公子被贬为一个守门的看更,皇上仍是迟迟没有下令再有进一步的举动。要知道皇上可是只要动一动嘴皮子,那年大将军可就是立即能够没了命,然而都快一年了,皇上仍是下不决心,为什么?除了贵妃娘娘之外,谁也想不出来第二个原因,毕竟经过一年的时间,年党的势力已经被彻底扫平,皇上想要结果了年二公子的性命,就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这些连清风一个奴才都看得清楚明白的事情,霍沫岂会不明白?霍沫的担忧绝对不是杞人忧天,可是皇上不发话允许她进见,霍沫想要接触到皇上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不依靠清风还能依靠谁在皇上面前替她创造机会多多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