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贵妃娘娘被打入冷宫,然而当皇上知道了冰凝落水的消息之后将苏大总管骂了一个狗血喷头,这个结果对苏培盛而言却绝非意料之外。其实在前来禀报的路上他就胆战心惊了,现在事实证明了他的预感,虽然被骂,但是意料之中的挨骂总比意料之外的挨骂要好许多。要说最了解皇上的人,果真是除了雅思琦就是苏培盛,他知道,皇上本就不是薄情和绝情之人,而且老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因此在这个时候,惊闻冰凝意外地跌入湖水中,皇上怎么可能对娘娘的安危无动于衷呢?
苏大总管几乎是飞一般地逃离了九洲清宴,又飞一般地朝风寄燕然奔去。前面讲过,走水路的话,从九洲清宴到风寄燕然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然而若是走陆路的话,两地简直就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左绕右绕怎么也走不到,偏偏苏大总管还是个胖总管,学问不小,本事不小,却是个能文不能武之人,身上的功夫没多少,因此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嗓子眼儿里直冒烟。然而即便皇上没有派人跟着他,他仍是不敢掉以半点轻心,拖着几乎快要跑折了的两条腿连滚带爬地到了风寄燕然。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突然间如此儿狼狈不堪地出现在大门口,可是将风寄燕然的守门小太监吓了一大跳。
“小的给大总管请安了……”
“你,你废话少说,快说,娘娘身子怎么样了?太医来了没有?”
小太监何时见过这么如此失魂落魄的大总管?连他上前请安都被立即免掉了,直接就问娘娘的情况,另外刚刚发生的他家主子落水事件也是令整个风寄燕然的奴才们格外地震惊,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不是一个月影一个船夫就能够承担得下来这么大的罪名的,他们这些呆在园子里的奴才们也是一样的罪责难逃。此刻又见到平日威风八面的苏大总管竟然都是如此狼狈模样,当即是知道大事不好,吓得小太监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苏培盛的面前,结结巴巴地道“回,回大总管,娘娘她……”
小太监本来是想说“娘娘她刚刚缓上来了一口气”,结果心急如焚的苏培盛见小太监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样子,以为贵妃娘娘香消玉陨了,当即是头袋“嗡”地一下子,随即胸口中涌上来一股腥甜之气,于是也顾不得再听小太监说什么,拔腿就往里面冲了进去。
由于刚刚发生了贵妃娘娘落水之事,整个园子里的气氛格外地紧张与压抑,众人都像小太监一样,知道有大祸临头了,因此一个个全都面色严肃神情紧张,令苏培盛更加误以为大事不妙,于是那口腥甜之气一下子就冲出了喉咙。即便如此,他也是没敢停下脚步,随便拿袖子抹了抹,就冲到了冰凝的寝室门口。既是因为心急,也是因为误会,更是连门口的请安都省了,就直接进了屋里。
“月影,月影,你家主子……”
由于事发突然,又是不到五更天的时候,因此太医院只有值班太医,今天值班的恰巧是与冰凝打过多次交道的刘太医,刘太医虽然是妇科圣手,不过身为医者,基本的诊治还是没有问题的。另外由于船夫第一时间下水救人,冰凝又早早失去意识,没有因为拼命挣扎而给救援造成困难,因此尽管肺里呛了很多的水,但是在太医赶来之前就由奴才们七手八脚地帮着将呛入的湖水给排了出来。由于冰凝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因而刘太医急急火火地前来应诊的主要任务就是进一步观察病情,此刻正在开具养护药方之时,苏培盛突然未经禀报就闯了进来,不要说月影,就是刘太医都吓了一大跳。
进了屋来的苏培盛从月影的眼中看到的只是焦急之色而不是哀伤之情,这才觉得有些诧异。面对这个未经禀报就擅自闯入贵妃娘娘寝室的大总管,月影又是气急又是无奈,只得是急急地迎上前来,用自己的身子将苏培盛堵到房门口。
“回大总管,娘娘已经缓回来一口气了,刘太医正在诊治……”
“什么?缓回来一口气了?”
苏培盛因为误会冰凝已经仙逝,此刻突然听到月影说缓回来一口气,自是不敢相信。然而这番难以置信的话听在月影的耳朵里却是格外地刺耳怎么?大总管这是不想让小姐活过来?
“回大总管,菩萨保佑,我家主子虽然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但还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善有善报,连老天爷都出手帮着我家主子逢凶化呢。”
尽管听出来了月影的这些话里都带着刺,不过苏培盛因为沉浸在贵妃娘娘还活着这个天大的喜讯之中,自是没有功夫与她计较这些,当即激动地一把抓住月影的胳膊,急急地证实道“你是说,娘娘还活着,还活着?”
被一阵疯一阵傻的苏培盛弄得哭笑不得进退两难的月影此刻也是无心与他恋战,于是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大总管的钳制之下退了出来,然后一脸焦灼的神情回道“娘娘虽然逃过一劫,不过因为湖水太过冰冷,身子受了寒,刚刚刘太医说,呛水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一定不能让娘娘的身子受寒,前段时间还没有调养好,今儿个又突然受了这么大的寒气,刘太医担心娘娘的身子受不住……”
听到这里,苏培盛对于刘太医的诊断颇不以为意,甚至是实难赞同,身子受寒与湖溺水相比,危险性实在是小太多了,刘太医此番诊断实在是有小题大作之嫌。不过现在他最关心的不是贵妃娘娘的后续诊治问题,而是如何向皇上回话的问题。刚刚虽然被皇上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不过却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苏培盛第一时间了解了皇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果然“贵妃”这个名分不是白白吃干饭的,娘娘虽然不得势了,但是就凭这个名分也是关系皇家脸面的,岂能是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放过去了?
“月影我来问你,这大黑夜的,你家主子怎么突然有兴致去游湖了?”
对于苏培盛不关心她家小姐的身体安危,只关注“行刺”之事,月影当即是对他愤恨不已,奈何苏培盛是大总管,月影再是气恨不平也是无济于事,只能是暂且放下对冰凝病情的担忧,耐着性子回了苏培盛。
“回大总管,我家主子对这几天的皓月当空很是欣赏,一直追着明月,后来见明月爬到了树梢头,园子里见不到了,于是就吩咐奴婢前去备船游湖。”
月影虽然是个笨丫头、傻丫头,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了聪慧的冰凝这么多年,或多或少也学得一些皮毛。当大内侍卫误将她当作刺客湖上团团围住之后,她就意识到今天的事情闹大了,一定是会闹到皇上那里。怎么办?年家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冰凝也被打入冷宫,今日又有把柄被人抓在手中,这个关键时刻,平日里想寻冰凝的错处还没有机会呢,这一下子岂不是直接给人家送上门去了?
其实月影也明白,整个事情当中,最关键的是皇上的态度,皇上若是心中有她家小姐,那么冰凝就是杀人放火,皇上也能替她做好一切善后事情,皇上若是心中没有她家小姐,这一次可就正中了他或是霍沫的下怀,借着这个天赐良机直接将她家小姐除掉可就是轻而易举之事,毕竟“行刺”的风声已经远远地散布出去,只凭“行刺”这个罪名,不要说“主犯”冰凝,就是整个风寄燕然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也都得全部被当作“从犯”一并被绳之以法。
幸好苏培盛急于洗脱罪名而弃她们主仆不顾,先去皇上那里禀报详情,给了月影一个缓冲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回复的问题。冰凝虽然没了性命之忧,但是一直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落水之前如此,落水之后也是如此,因此月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任凭她自己一个人冥思苦想,总算是想出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机遇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之人,当苏培盛审问起今日之事缘何而起的时候,月影镇定自若是将自己事先想好的托辞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令老奸巨滑的苏培盛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而且当即就信以为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