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冰凝越是觉得满腔悲愤,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生得一个男儿身,就算不能替她二哥受这些罪,至少她不用嫁给皇上,眼睁睁地目睹悲剧在自己的眼前发生。月影本就是为二公子的命运揪心不已,现在听到冰凝如此悲愤的“三怪”,当即又是泣不成声。
“小姐,难不成二爷,二爷真就没得法子了吗?”
如果有法子,冰凝当然是比月影更加希望她二哥生命无忧,一生平安,只是她太过聪慧,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年二公子就是他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生。因此二公子是绝对没有活路的,不如早死早托生,如此羞辱煎熬对于心高气傲的二公子来讲,真真的是生不如死,因此现在若是问他有什么要求,冰凝不用问都知道,她二哥一定是要求“给一个痛快”,而皇上却是偏偏不会让他如愿以偿,明明可以给个痛快,却一定是要一刀一刀地凌迟,折磨的不是他的**,而是他的灵魂。
冰凝之所以万分肯定皇上现在迟迟不肯对年二公子下令行刑就是为了羞辱这位曾经威风凛凛、孤傲一世的年大将军,一则是她对皇上的了解。毕竟两个人成亲已有十六年的光景,期间又度过了五六年相亲相爱的日子,冰凝那么聪慧之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性本质呢?
除了对皇上性情了如指掌之外,年二公子获罪的这大半年来的遭遇更是充分印证了冰凝的判断。
一则是时间拖得非常长。皇上对年羹尧早有杀心,但是像他这样的急性子这一回居然这么有耐心地与一个臣子兜这么大的圈子,为的是什么?为了搜罗罪状吗?他一个帝王欲加臣子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皇上还是那么头脑敏捷思路清晰之人,那些所谓搜罗上来的罪状,恐怕全都是出自他的授意,只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的。为了确凿罪状以免冤枉了二公子吗?皇上绝对不会有妇人之仁,杀意是从他准备对年羹尧动手的那一刻就确定下来的,哪里还会给二公子活命的机会?所以,这个案子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不想让二公子痛痛快快地死,而是要受尽羞辱受尽折磨再死,痛痛快快地死去实在是便宜了二公子,不足以发泄他的心头之恨。
二则是从年羹尧的处境来看,也充分证明了他只有遭受足够的羞辱与折磨,才能够得到解脱。先说说二公子被贬杭州城守门人一职说起。杭州城有十座城门,其中9座都是由满人把守,只有一座城门由汉人把守,这府城门就是“太平门”,现在称之为“庆春门”。为什么唯有这座城门由汉人把守呢?原来太平门外是菜地,古时对果蔬施肥唯有粪肥一种,因而种果蔬的地方必然有粪水,有粪水的地方必然是腌臜之地,于是太平门也被人称之为“污秽之门”,所以这座城门才交由汉兵把守。年二公子被捕之前,最后一个职位就是守城兵卒,守的正是这个臭气醺天的太平门。想他曾经威风八面的年大将军,现如今整日守职在这污秽之地,不是对他的羞辱还能是什么?
再说说二公子被捕入牢的情形。皇上下达了密捕年羹尧的圣旨后,执行者不是别人,正是拉锡。对于拉锡这个人应该不会陌生,不错,正是三年前先皇驾崩,十四阿哥回京奔丧在寿皇殿上与皇上怒目而视恶言相向的时候,一个皇家侍卫看不过眼,上前一步欲让十四阿哥向皇上行臣子跪拜之礼,从而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那个皇家侍卫就是拉锡。按理说拉锡与十四阿哥结下了梁子,与年二公子又是什么关系?
原来这拉锡既不是汉人也不是满人,而是蒙古人。首先年二公子与十四阿哥以及廉亲王曾经身处同一阵营之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拉锡又是皇上的亲信,他与年二公子当然不可能是一条线上的。其次在平定青海叛乱的问题上,拉锡与年二公子的意见相左,且由于叛乱分子大部分都是蒙古人,当皇上后来采纳了年二公子的方案之后,在平定叛乱的时候被杀的几乎全都是蒙古人,因此身为蒙古人的拉锡与二公子自然是结下了民族仇恨。
年二公子与拉锡之间的恩怨矛盾由来已久,皇上也是心知肚明,现如今年二公子失势成为阶下囚,竟特意差遣拉锡不远千里从京城特意赶赴杭州执行这一圣旨,不难看出他这是故意为之。毕竟被捕的时候,是一个人最为落魄难堪之时,而皇上特意让年二公子的落魄与难堪毫无半点遮掩,悉数落入政敌的眼中,成为政敌的笑柄,这还不是对曾经的年大将军的最大羞辱吗?
还好,年二公子毕生都是桀骜不训,即便是落魄到如此境地,即便是被羞辱得体无肤,仍是没有半点奴颜屈膝与媚骨,不得不说,或许这就是天性,二公子如此,冰凝也是如此,兄妹二人的性子实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按照常理,一个官员不管是荣升还是遭贬,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都要向帝王书写一道“感恩奏折”,或是感谢皇上对自己的提拔日后必将报答,或是感谢皇上对自己的教诲日后必将痛改前非不再重犯。年二公子在官场多年,岂能不知这个?然而他任职杭州将军的快要一个月了,仍是没有动笔写这个谢恩折,对此,他的随从简直是心急如焚。
“爷,虽然您就职的这个杭州将军与抚远大将军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怎么说也是万岁爷的恩典,可是您来杭州都快一个月了,是不是也该给万岁爷写一个谢恩折呢?”
“写什么写?小人当道、忠臣遭陷,难道爷还要感谢这不公的世道吗?”
“爷,您请息怒,您请息怒,话说哪个大人不都要写吗?如果就您一个人不写,岂不是更要被万岁爷误会您心口不服……”
“谁爱写谁写去,反正我是不写,二爷我就是这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