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优哉游哉地坐等皇上冲进他精心设计好的圈套之中,月影可是要被这养尊处优的日子憋疯了。都说“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这话还真是不假,特别是放在月影身上,简直就是一样一样的。
大年初一睡了整整一天之后,傍晚时分醒来,月影原本就睡得昏天暗地头脑发懵,结果一睁开眼睛,眏入眼帘的不仅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且床跟前还垂首侧立着一个丫头,还不待她开口问那丫头“这里是哪儿”的时候,那丫头倒是自己开了口。
“月影姐姐,您可醒来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啊?哦,睡得还好,还好……”
结果还不等月影再继续问她“这里是哪儿”,那丫头急急地就又插进话来。
“能歇息好了就是最好不过的了,这头一回呀,大多数姑娘都受不住呢,也难怪您睡了这整整一天。不过,这都值得,值得,您这回可是双喜临门呢,小姐妹们可都是羡慕死你了……”
二妞说得越多,月影就越是糊涂,终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得不打断了这个小丫头的话。
“你先等等,你说的这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呢?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这是哪儿?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双喜临门……”
月影一脸疑惑茫然,结果还不等她说完,那丫头就扑哧一声地笑了起来。
“月影姐姐,你还说问我一个问题,这都问了几个问题了?”
月影一见自己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当即是脸色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那个,那个,我不是睡得有点儿糊涂了嘛,连数都不识了呢。”
二妞天性不但是个碎嘴巴,而且还是个嘻嘻哈哈不知愁的乐天派,此刻见月影不好意思起来,登时玩兴大发,愈发地想要逗弄逗弄这个新主子。
“哎呦,您真是睡糊涂了?依我看,应该还是高兴糊涂了吧?连这里是哪儿都忘记了?十四爷若是知道了,定是要恼了呢,您这可是才刚刚得宠,往后好日子还长着呢……”
因为月影本就是奴才,因此二妞才没有将她当成高高在上的主子,而是当成了自己人,开着没大没小的玩笑,然而这个玩笑不但没有成功地将月影逗笑了,反而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一下子就令月影回过神儿,想起来她这是在十四阿哥的后院里,为的是可以将她保护起来,成功地避开皇上的那些眼线。一想到这些,大过年的,月影原本就是一脸茫然没有半点笑模样,此刻更是变得愁眉不展,忧虑万分起来
二妞见自己的玩笑不但没有让月影高兴起来,而是适得其反,令她更加忧心忡忡,天性不知愁的二妞也有些奇怪了。
“月影姐姐,我,我,哎,我就是张碎嘴,讨人嫌的碎嘴,说话不知道捡吉利的,净说这些晦气的,那个,咱们爷一向都是大人大量,况且爷宠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您半点儿气的?这大过年的,您可别多想了,赶快让奴婢服侍您起来,洗漱一下,吃点儿东西吧,这整整一天没吃没喝的,身子哪儿受得了呢。”
二妞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动起手来,却是将月影吓了一跳。
“那个,那个,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哎呀,您怎么能自己来呢!爷若是知道了,奴婢又要挨骂受罚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
从前冰凝若是执意想做一件不合皇上心意的事情时,月影为了劝她,从来都是拿自己要被皇上责罚来要挟,才能逼得冰凝不得不住手,现在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然而没有想到还好,一想到大过年的,她家小姐躺在冰冷的棺椁之中,再也不能与她一起像往年那样绣红帕,编头绳,剪窗花,贴福字,月影的悲伤一下子就像是打开的闸门一样,哇地一下子痛哭失声起来。
二妞没有想到自己就这么一句话,竟是惹得月影悲痛万分,一向乐呵呵笑不离脸的她登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弄懵了,手足无措、张口结舌,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导一下月影,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收拾这个自己闯下的大祸,最最关键的,她都不知道月影为何就突然间大哭起来,她不就是说了一句“爷若是知道了,奴婢就要挨骂受罚”了吗?这既是实情,而且挨骂受罚的是她二妞,又不是月影,月影怎么就哭成这个样子?
月影一直哭了快有小半个时辰,先开始二妞急得不知如何劝慰安抚才好,到后来不知不觉之间被月影所感染,想起自己从小没有了爹娘,被黑了心的叔叔婶婶卖到十四府的经历,于是也跟着掉起眼泪来。
月影哭到最后眼睛都肿得像个大桃子,她真想立即就去昨天晚上见到的十四阿哥私设的冰凝的灵堂上,亲自给她家小姐上一柱香,磕三个头,守一夜的灵,然而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搞清楚十四爷为何会偷偷摸摸地为冰凝设下这个私密的灵堂,因此她也知道,没有十四阿哥的应允,她是绝对不能靠近那个地方的。因此她也只能是暗自悲伤,悄寄哀思。
这一夜,月影和二妞两个人相对无言,一个偷偷地擦眼泪一边默默地服侍月影,一个自顾自地泪流满面一边无言地接过二妞递过来的湿巾、水杯、碗筷。
其实这一晚哭泣流泪的不止月影和二妞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也是哭得伤心欲绝,那就是翠珠。在月影昏睡的这一天里,翠珠一刻都没有得闲,而是一直伺候在十四阿哥的身边,亲眼看着他提笔写请婚奏折,又亲自将请婚折密封后交到许大管家的手上,她的心就像是刀割似的,然而当着十四阿哥的面又是不敢流露出半分。直到晚上喜福前来接班,她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房里,痛痛快快地放声大哭一场,哭得是痛不欲生、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