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画册上面的姑娘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各有美色。
长宁拿着朱砂笔圈圈画画,其实在她的眼里,她们都似孩子,永琰特意圈的几个单独放了一边,王靖言与她商量了下,因为是初选,还要经过体检,所以限令放宽了不少,各地呈上来的人选真是不少。
她看得十分认真,每每看到上面夸赞的词语都要描述一番,永琰在批折子,听见她自言自语地将那些赞美之词读了又读,不禁青筋直抽。
他盖上玉玺的时候,总是侧过身去,能看见她微微扬着的唇,和低垂着的眼。
她的尾巴缠在腰间,柔顺得不可思议。
他想起口齿间她的味道,腰间线条顿时绷紧了……
也是察觉到了他目光驻留太久,长宁看了他一眼,嘉庆帝永琰立即别开了眼去:“姑姑可有特别中意的姑娘?”
疑云刚是闪过一丝丝的念头,立即就被压下去了。
她拿朱砂笔的手已经有点酸麻了:“我都挺喜欢的,明日挑着京城里的小姐请几个来御花园摆小宴,具体事情都安排好了?”
其实什么都没安排,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挑眉:“嗯,姑姑放心。”
他开口的时候,能看见唇瓣上破皮的地方,长宁看到了,难免有点失神,随即见他目光又扫过来,像是被烫到一样,赶紧背过了身去。
王靖言是成心要看护着长宁,一直并未离去。
她倒是想法简单,根本没想太多,先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后来发现上面的那些赞美几乎要千篇一律了,再看,使劲眨着眼,有时候连画像上面的人都大有相似之处。
有的是发型一样,有的眉眼一样,有的是鹅蛋脸一样,有的是神态一样,更有甚者明明不是一个画师画的,可画册上面的姑娘却长得一模一样。
这就像是催眠曲一样,看着看着就困乏了。
另外两个人都看见她打瞌睡了,长宁一闭眼就是一个盹,后来干脆就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面了,永琰身边的小太监春生瞧见了,忙在他耳边咳了一声。
他偏脸看了一眼,下意识起身,可理智却是让他硬生生坐回去了。
春生知他心意,连忙过去探看:“公主?公主?”
他伸手轻轻拍着她,长宁果然一下就醒了:“嗯?怎怎怎么了?”
她一脸呆向,春生笑道:“公主累了就回去歇着吧,奴才让红英姑姑过来接。”
长宁眨巴着眼睛,很显然一时间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了,春生伸手收拾旁边摞在一起的画册,看着她唇边疑似口水的银线眼睛都弯了。
她注意到他目光,忙伸手擦过,这副模样既呆又美。
永琰手中的折子啪地掉在案上,心事遮掩不住十分恼怒:“还不去请你红英姑姑?”
春生忙放下手中东西,出去找人。
长宁向来如此,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熬不住这就又重新伏身在了桌上。
不多一会儿,红英急匆匆带了紫剑来,给人带走了去。
直到脚步声都一点听不见了,嘉庆帝永琰这才挥手,一下将画册户籍帖子全都扫落在地。王靖言也适时起身,走了他的面前:“皇上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永琰低头,掩去苦笑:“舅舅放心,朕是天子,自然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不会有你担心的事情发生。”
说话间,王却已经走远。
春生送长宁等人回来,看着一地狼藉,立即弯腰来捡。
殿内也没有别人,他一边收拾一边嘀咕着:“皇上就是这天下的天,还不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奴才不懂那些大道理,公主也不是真的公主,真不知道国舅怕的是什么……”
永琰两指支着额头,却是对他勾着指头:“朕知道你一直忠心耿耿,明天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你去交待一下。”
他俊美的容颜因着阴阴的神色,略显冰冷。
春生从小跟着他的才不怕,笑嘻嘻地就凑过去了:“皇上尽管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含糊!”
永琰丝毫不为所动:“这句话你从八九岁一直说到二十多岁,不腻烦么?”
春生笑:“春生这一辈子可都为皇上活了,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永琰也笑了,伸手把他抓到了跟前,就在他耳边轻快地说了几句话。
春生这回可笑不出来了,就连话音都带了哭声:“皇上这件事不能交给别人去做嘛,要是让国舅和公主知道是奴才干的,明儿还不打死我啊!”
永琰只是淡淡瞥着他:“不想当太监总管了?不上刀山下火海了?”
春生扑腾一声跪了下来,爬行到他跟前就抱住了他的大腿:“皇上饶命啊,奴才不敢啊,这宫里的事情哪件也瞒不过国舅的,要是要是……”
永琰却是腿一动,直接将他拖在地上。
春生趴在地上捶地:“好嘛!从小到大黑锅都是奴才背的也不差这一回,不过要是奴才为了皇上被国舅打死,皇上千万要给奴才个好墓地!”
永琰已然起身。
春生没捶几下,见他已经迈步,想必是要回去就寝,立即爬起身来去追:“皇上皇上等等奴才啊,奴才刚才就是开个玩笑,这就是个小事啊小事……那什么太监总管什么的……”
两个人渐去渐远。
这一夜平凡至极,可有那么几个人都睡得特别踏实。
次日一早,长宁按时醒来,才刚起身,春生就带了几个内院的小宫女过来,说让红英歇歇,特意为公主装扮。
他看准时机,就在长宁耳边一直唧唧咋咋说着他自以为是的鬼主意。
春生知道公主喜欢看戏本子,还刻意添枝加叶,将那些进宫的闺秀们说得各有不堪,非劝着她也混在其中,所才能看出真正的好姑娘。
其实很有趣,长宁动心了。
春生趁热打铁,叫人特意给她装扮成少女模样,轻纱披肩百褶罗裙,脚上还带着两串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很是好听。
长宁来回走了两圈,很喜欢,一时间早将不妥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御花园内摆小宴,京都名流都挤掉脑袋地想把自家闺女送进宫来,常年不露面的公主竟然亲自传了口谕去请,多少少女春心大动。
长宁觉得这可真有意思。
她坐在御花园的花树下面,一早过去,就听见欢快的脚步声一波接着一波。
整个树林里面绿荫一片,摆了好几桌小酒,她好奇地张望,因为不能饮酒,所以也只是看着那些姑娘。
长宁起初是喝过酒的,不过因为后果不太好,所以被王靖言禁了。
她喝醉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总之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后来还因此被罚禁足禁酒禁言,整整一个来月都是在佛堂度过的。
她很有记性,从不敢再犯。
春生一直跟着她,毫无目的地乱晃,入宫的小姐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三五一群地有说有笑。桌上有许多小品,长宁不时抬头,先还谨慎地看着那些个姑娘。
他就在她耳根子边上给她介绍,这是谁谁家的小姐,多大年纪了,平日都喜欢做什么口碑如何之类,她目光一转,他又能说出那个来。
不像那些画册上面的姑娘,她们或娇俏,或妩媚,神韵不一。
春生这就避着宫女太监们,端了水酒过来,她四处张望,他也眼神乱飞注意着周边的情况:“公主尝尝这果酒,这东西好喝还不会醉,可是个好东西。”
“什么?”
长宁接在手中,这就尝了一口:“味道还可以。”
春生继续劝:“公主再尝尝这个口味的。”
她左右一看,王靖言不在,十分欣喜,这也喝了。
洋洋洒洒地花瓣从树上飘落,多少蝴蝶也随之翩翩起舞,这小林当中,少女美酒,当真是一道不可多遇的景色。
永琰负手而来,一干人等连忙下跪。
姑娘们个个翘首以待,谁想他淡淡一句起来吧,这就抬手折下了一枝花枝。
他本来长得就十分英美,动作之间那些花儿都落了他的肩头,更显优雅清俊。
春生远远看着,不由得更是卖命地推崇着:“皇上长得可真好看啊!”
永琰一身龙袍,目光不经意间来回巡视了一圈,这就向着她们走了来。
长宁完全同意春生的观点:“嗯,永琰很好看。”
春生斜眼看她,一点醉态没有,急得都要哭了:“公主觉着这果酒怎么样?”
她已经挨个喝了好几樽。
不是说酒量奇差嘛!
他只好再劝……
永琰端坐下来,这就有前赴后继地来献艺。
这么一会儿,王靖言到场,还有个别名流带着家眷齐齐过来的,沈清流也在邀请之列,也是混杂在人群当中。
他的目光一直搜索着长宁的,原以为她会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面,不想她一副选秀少女的装束也混在花树下面,沈清流看见春生端着酒壶在给她倒酒,这就皱眉,立即走了过去。
正是这时,只听咣当一声,春生手中的酒壶被长宁一把掀翻在地。
她勉强站稳,用力眨着眼睛。
似乎看见了沈清流,长宁摇摇头又揉揉眼睛,真的是他。
他伸手欲扶,她却只是推拒:“沈清流诶,嘿嘿嘿……”
身子一晃,这又差点摔倒,一人扶住了她的胳膊,长宁又回头,男人模糊的面孔立即清晰了起来,也说不上怎么回事,似乎也做过这样的事,她瞪大眼睛,顿时笑了:“我的永琰那!”
这就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