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无礼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将头伸到李行乐面前,面上挂着的表情宛如小孩子向父母认错一般:“喂,刚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黑十五闻声偏过头来,哑声笑道:“无礼伯伯,你刚才又做了什么,惹我李大哥不高兴了?”
闻人无礼讷讷道:“我......我!”
一旁的黑非白见状,也不禁笑了出来:“无礼伯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呐!”
闻人无礼面上窘意大生,一跺脚气匆匆道:“老人家不陪你们玩儿了!”
语罢,只见河面上闪过几抹虚影,他人消失在迷蒙的浓雾中。
黑十五不由得好奇问道:“李大哥,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李行乐微一摇头,淡然道:“没什么!”
黑非白抬头凝视着那座被浓雾掩映的山峰,微风拂过白雾飘摇,远远看去竟透露出佳人隔帘般的朦胧美。
只是谁也不知道,当这层遮帘被揭开之后,看到的是风姿绰约的美人,还是故作姿态的丑八怪。
良久,黑非白方收回视线,稍整衣衫,道:“李兄,走吧!”
李行乐点了点头,抱着黑十五踏雾而去,眨眼便已到了山脚下。
整座山峰通体乌黑,光滑如镜。山上没有花,没有草,更没有树木,光秃秃的连一抔泥土都没有。与其说它是一座山峰,倒不如说它是一块巨大的石头,被人粗糙的雕了几刀。
山脚下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书刀刻斧凿般的三个擘窠大字—神农山
炎帝,号神农氏,乃华夏名族的人文初祖。传言他牛首人身,曾亲尝百草,发明了刀耕火种和陶器,炊具的制作。
此山号为神农山,难道他曾误食毒草,在此一觉多年。亦可能在此山上突来灵感,创造了刀耕火种......
往事已不可追,悠悠岁月留下了太多的可能,谁也不知道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什么。
神农山并无上山小道,仅有一根从云雾中伸出的铁索,正自摇晃个不停,偶尔撞到山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在这片死寂的天地中回荡,久久不绝。
李行乐一手抓住冰冷的铁索,淡淡道:“抓好了!”
黑十五嗯了一声,便死扣住双手。
李行乐腰身微微下沉,一个急窜,人已如利箭飞射而出,右手借助铁索之力一跃便是几丈之远,眨眼便已化作黑点。
黑非白将白衫一角别在腰间,一手扶住铁索,不见他脚下有何动作,人却到了几丈开外,很快也已不见。
越靠近神农山巅云雾越厚,稀薄的空气已让李行乐呼吸急促起来。可他整个人攀爬的速度却并没有丝毫减缓,反倒是愈来愈快。
约莫半刻钟后,李行乐感觉到脚下一空,他知道已到了山巅,忙即飞身几转卸力。
穿过山顶边缘的云雾,李行乐发现山顶中心位置格外清明,竟连一丝云雾都没有。
神农山巅是一片光滑如玉的平台,犹如被人一剑削成。其上仍是不存一物,空旷的有些出奇。
此刻场中盘坐着十余人,俱都紧闭双目呼气纳息。
他们从不夜城来到神农山,想必一路上并不那么顺利,内力定是损耗严重。眼看尸餮大会在即,他们必须争分抢秒恢复内力,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黑十五突然忸怩道:“李大哥,你......你快放我下来!”
李行乐全然没察觉到黑十五的窘意,关切道:“你能行吗?”
黑十五声音似乎更低了:“我能行的。”
李行乐这才将黑十五悠悠地放了下来。
黑十五将场中十余人尽皆扫了一遍,其中赫然有尸不扬。她不由得低声对李行乐说道:“尸不扬竟然也来了!”
李行乐瞥了一眼,冷冷道:“且看他耍什么花样。”
这时黑非白也已上到山巅,见场中仅十余人,心中不禁诧道:“想不到只有这么几个人,看来此番参加尸餮大会之人,无一不是世间好手。”
黑十五见到黑非白,忙呼道:“非白大哥!”
黑非白走了过去,关心道:“十五,你感觉好些没有?”
黑十五虚弱道:“好多了!”
李行乐的声音,不再似以前那般冰冷:“你来了。”
黑非白点了点头,随之将四周环顾了一番,问道:“怎么没看见无礼伯伯?”
谁知黑非白语声未落,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道声音:“是谁又在念叨老人家?”
下一刻便看见闻人无礼的脑袋从场中心冒出来,脑袋四下张望。当他转到李行乐三人所在方向,突然像是见了鬼一般,他的脑袋一缩竟凭空消失不见。
黑非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再看场中哪有闻人无礼的影子:“难道刚才我在做梦,可那声音,那脑袋.......”
黑非白好奇之下走了过去,走近一看,这才知晓刚才闻人无礼倏然消失的个中玄机。就连一旁的李行乐,黑十五都有些惊愕,显然他们也未曾想到会是这样。
原来山顶中心有一条两尺宽窄缝,在远处很难发现有它的存在。窄缝很深,漆黑不可见物,一眼看下只觉跌落到无尽的深渊,阵阵阴风掠过耳畔,冰凉透骨,让人如坠冰窖。
黑非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显得有些焦急道:“无礼伯伯他不会掉下去了吧?”
闻人无礼的声音霍地在黑非白的身后,似有些不满道:“区区一个神农涧就能困到我?”
黑非白面上一喜,展颜道:“怎么会呢,我这不是怕你......”
闻人无礼哼了一声,便躺到一旁仰面呼呼大睡起来,很快就传来他雷鸣般的鼾声。
突然,李行乐惊慌道:“十五,你怎么了?”
只见黑十五娇弱的身子哆嗦个不停,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冷......”
李行乐忙将黑十五抱离开那道窄缝,脱下长衫披到她的身上,忙急声问道:“十五,现在感觉好一点没有?”
一离开那道窄缝,黑十五果真颤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了。
李行乐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那道窄缝,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张恶兽的巨嘴,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一旁的黑非白见状,也不禁着急道:“李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行乐沉声道:“可能是十五的身子太过虚弱,受不了那窄缝里的阴风。”
李行乐不由得回想起,当时在黄山脚下的情景。今日她的样子和那日出奇的相似,这其中莫非有何关联?
到底她是身患怪疾?还是内心深处惧怕着某一种东西?
不知何时,更不知何方,澹台问雪已落到神农山巅。
只见她一袭白裙曳地,长可及腰的黑发用一条紫色丝带系着,眉目含笑间已施施然走入平台中央,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仙子。
场中吐气纳息之人已闻香而动,俱都睁开了眼睛,那一瞬间像是有无数道精光同时爆射一般,气势惊人。
澹台问雪轻抚玉掌,称赞道:“诸位当真让我大开眼界呐!”
众人的眼睛无一不是,死死盯向了澹台问雪的左手。那里有一柄三尺欺白赛玉般的长剑,剑鞘镂着朵朵雪花,却更似血花。
只见场中一双鬓生白的中年男子跨步而出,道:“早就听闻问雪仙子手中的问雪剑乃当世利器,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啊!”
澹台问雪笑道:“我无欲先生谬赞了,在先生的无欲弓面前,我这问雪剑又怎敢妄言利器二字。”
我无欲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出,澹台问雪话中的自谦之意。只见其取下身后足有人高的黄木长弓,一勾弓弦,自傲道:“仙子此话倒是不假,我净溷楼的无欲弓若称不上利器,只怕世间再无利器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