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坐在床边望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小人儿。
那脸上未干的泪痕,那嘴角淡淡的血渍,那浑身的青紫。
望着这样的她,他心里像打翻五味瓶,什么滋味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心好堵,好闷,那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欲要伸手逝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是手却僵在了半空,他这是怎么了?他不是该恨她吗?因为她是他的女人?可自己为什么这么矛盾?他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发疯的女人,这一刻,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在内心狂笑自己,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时候?那么他在害怕什么?他自己居然都不知道!
有点气恼的将床边的单子扔到了乐熙儿的身上。高齐站起身,走向窗边。
今晚的夜,无风无月,一碧的苍穹。
身体那低于常人的体温,在这样的夜里,却仍然让他感觉到寒冷。
心,早已遗落在那遥远的当年。他不是早已无心了吗?
二十年了,那可怕的梦魇足足纠缠了他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每在半夜被噩梦惊醒,然后一坐到天亮。
那曾经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让他想忘都难。
母亲死后,七岁的他只能流浪。他会在垃圾箱里翻找食物,他会蹲在富人家的门口,等着他们喂狗的时间,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吃到比垃圾箱里好吃的东西,但也会常常的被狗咬。水泥管子跟地下通道就是他的家,破报纸就是他的被子。他连狗都不如的活着。
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报仇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八岁那年,一个开小店铺的老板看他可怜收养了他。白天的时候他就到他的店里帮忙。一些剩饭剩菜的都给他吃,这样他也很满足,最起码可以不在有上顿没下顿的过活。
只要活着,活着就可以。他要等着自己长大,等着自己有能力可以报仇。
他永远忘不了那夜,喝了酒后的那个男人对他笑的有多么的邪恶,狰狞而猥亵。
他丢掉了酒瓶,用力的将他压在了身上。完全不理会他的挣扎,他的喊叫。
那满是槟榔渣子的嘴在他瘦小的脸上亲吻,那乌黑的双手,在他的身体上来回的游移。他在他瘦弱的身体上发泄着他那禽兽般的欲望。
他用力的踢咬,使劲的反抗,但一切的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他停止了挣扎,双眼死死的盯着发黑了的天花板。
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的喊叫,他的挣扎,他的反抗,只会让他更加兴奋的肆无忌惮。在母亲死的那一刻,他就只能靠自己了,没有人会来救他。
脑子里不断重复着那些男人趴在母亲身上的场景,就如同现在的他。他不要,他不要像母亲那样
眼睛在一瞬间变的赤红,他发疯了一样完全的失去了理智。
他随手抄起旁边的一样东西,朝那男人的身上砸去。现在他的眼里不光只有他一个人,而是那些所有欺负过他跟母亲的人。
他狠狠的砸,用力的砸。直到他趴在他的身上在也没有动静。
这样还不够,他推开身上的人,跑到厨房拿起菜刀,将那人跺的粉碎。
那肮脏的血,喷在他的手上,脸上,身体上。他冷冷的看着被自己肢解了的尸体,八岁的他居然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眼眸里是嗜血的光芒,是发泄后的兴奋。
他丢掉了刀,走到水池边用力的刷洗,可无论他在怎么用力也洗不去那男人带给他的一身的肮脏。
八岁,他杀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人。
九岁那年,焰盟的首领收养了他。他告诉他,之所以收养他,是因为他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上散发着比撒旦还要阴狠的光芒。
他接受训练,比任何人都努力,他要站到高处,他要得到权利。因为只有权利,才能让他可以像人一样的活着。
总有一天他会把所有的屈辱通通的还给姓齐的。
回头望向床上的人,那淡淡的灯光照在她单薄的身体上,像是折射出的天使的光芒。让他一直紧握的手慢慢的松了开来。
他在后悔吗?后悔对她做出的伤害。明明最讨厌那样的事情,可是那一刻他还是对她做了出来。
他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自己。
这个如天使般的女人会不会真的是他命定中的救赎。
清晨,乐熙儿幽幽的转醒,身体传来的酸痛跟满身的青紫提醒着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房间空无一人,床边放着一摞衣服。乐熙儿突然笑了,凄楚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眶干干的,声音苦涩,苍凉,而绝望至极。
这就是她的命吗?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她?为什么她永远都要是被牺牲,被报复,被舍弃的那一个。
乐熙儿欲哭无泪的抬起头。老天爷,你对我公平吗?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样对我。
喉头冲上一股血腥和酸味,让她硬生生的咽下。
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她要离开,即便是死,她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高齐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象失了魂魄的躯壳一般走出大门。
心里突然涌上一种冲动,就这样喊住她,告诉她不要离开。
乐熙儿在街上盲目的乱逛,她走着,走着,走着
意识依然清明,思想依然清晰,神志依然清楚。她一直走只是想耗尽自己的体力,平静下自己那的情绪,和遏止住自己那刻骨铭心的疼痛。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疼痛。这些疼痛,从四肢百骸向心脏集中,将心脏绞扭着痛成了一团。
毫无目的的她还是走回了家,在她的潜意识里,也许只有这里是她的避风港。
失魂落魄的她,并没有注意到那在她后面消失的车子。
打开房门,母亲坐在那里。乐熙儿脸色惨白而毫无表情的瞅着母亲。
夏宛心站起了身,作为母亲,她清楚的感受到了女儿的疼痛。
乐熙儿扑倒在母亲的怀中,泪水突然象打开的闸门一样,一下子涌出了眼眶,迅速的泛滥开来。
夏宛心惊悸的看着女儿弓起的背脊,伸手摸索着她的头发,她的颈项,她的面颊。手指轻颤着。
张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泪水沾湿了两人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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