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苏焕然的承诺,苏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Www..Com这一夜,她睡得踏实,从她跟随独孤宸去了夜阑国后,她还从来没有这样踏实地睡过。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见到南明渊,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深秋的夜晚,已有些刺骨凉意,夜阑国的皇城被淡淡的夜色笼罩,华灯下,一袭淡青色的身影被华丽的宫灯拉得很长,平添了几许萧索。
三郎站在他的身侧,依然一袭风尘装容,他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眉眼间却失了往日的笑意,神色凝重而又讥嘲:“王爷,这便是您看到的夜阑国?”
南明渊没有接话,他的目光透过那重重宫城,看到了很遥远的地方。良久的沉默后,他抬起手,指向鸾凤殿所在的方向,轻声问:“三郎,你读过夜阑国史吗?”
“自然读过。”三郎敛眉,对南明渊的这个问题有些不解。
“那你应该知道,夜阑立国已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而大周建国不过才两百三十二年。”南明渊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与淡淡的夜色相辉,淡得让人看不清楚。
三郎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喃喃的说:“那又如何?我只知这天下,将来都是王爷的。”
“哦?”南明渊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要去争什么天下。夜阑国现在这样就很好。”
三郎闭上了嘴,针对这个问题,他与他已经争了太多次。
“我们什么時候回去?”短暂的沉默过后,三郎开口问道。他们已在怀宁耗费太长的時间了,独孤月似乎已有些不安。
南明渊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明朗起来:“不急,我还要等一个人。”
“独孤宸?”三郎皱眉:“说不定,他早就毒发,死在某处。”TdkZ。
南明渊淡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走吧。我们该去见一见那位新登基的皇帝陛下了。”
三郎立即攀上他的肩,谄媚的笑容浮上眉角,就像是突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
一夜无梦,苏雪第二天早早便醒了,她快速的穿戴好,拉开门走了出去。园子里的人大都没见过她,只见她从柳墨然的房间里走出来,大家的神色立刻变得古怪起来。突然,人群中走过来一位粉裙女子,伸手拦住苏雪的脚步,道:“你和三哥是什么关系?”
苏雪被她问得愣住,待她想明白三哥就是苏焕然的時候,她非常诚实的说:“他喜欢我。”
那位少女容貌秀美,长了一张非常可喜的娃娃脸,清灵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盯着苏雪,呆呆的,愣愣的。然后那一双眼花缭乱睛突然就掉下了珍珠般的眼泪。
“你,你骗人?”少女的脸色发红,噪音微颤。
苏雪就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知道眼前这位姑娘只怕喜欢上了苏焕然,立刻澄清道:“不过,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只要努把力,还是有机会的。”她内心里也希望苏焕然可以得到幸福,纵然这份幸福自己不能给。
谁知她这么一说,那少女更怒了,眼睛红红的,手指对着她的鼻子,气怒道:“你竟然敢不喜欢三哥,我,我要杀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掌风携风而至,苏雪吓傻了。她怎么也料不到,这位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竟然是位练家子,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却难逃掌力。
“柳春风,你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時候?”突然一道微怒的声音从苏雪的头顶传了过来,苏雪还没来得有反尖,已经被苏焕然抱在怀中了。
被叫作柳春风的少女红了眼眶,默默不语的望着他。
苏焕然却连看一眼都不曾,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落在苏雪身上。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伸出手在苏雪的发间揉了揉,轻声道:“要不要见过爹娘再走?”
苏雪摇了摇头,道:“我想快点见到南明渊。”
“好。”苏焕然轻轻拉起她的手,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柳春风这下子不但眼眶红了,脸红得更像是能滴出血来,她提脚飞身扑过去,拦住他们的去路,声音含着无边的委屈,扁着嘴问:“你说你只喜欢长得比你漂亮的姑娘,我长得丑,我认了。”她吸了吸鼻子,扬起手指着苏雪道:“她呢?她哪里比我好看?”
苏雪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哪里能找到丑的影子。Www..Com虽称不上绝色,但也美得让人不忍心伤害。苏雪张了张嘴,想说:“其实你一点也不丑,是苏焕然要求太高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焕然那没心没肺的语调却高高的扬起,刻薄而又顽劣:“柳春风,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懂不懂?只要我心里面喜欢她,哪怕她胖得像头猪,在我眼里也是独一无二的。至于你,就算你美若天仙,在我心里,连头猪也不是。”
这话实在太伤人了,淡漠如苏雪此時也不忍心去看柳春风的脸。
出乎意料的,柳春风这次没有哭,最起码没有哭出来。她的声音难抑哽咽,却依然吐字清晰,她扬了扬眉,努力扯开一朵笑花,目光坚定的看着苏焕然:“你不用拿话伤我。我这个人生来皮就厚,经得住摔打,耐得住摧残,只要你活着,我不死。柳墨然,我这辈子缠定你了。”
苏焕然挑了挑眉,冷笑起来:“很好,那我们就来比赛,谁比谁活得更久一些。”
说完,他拉着苏雪,越过柳春风的身边,脚步坚定而沉着的走出柳府。门外的马车早就准备妥当,苏雪跟在他身后爬上马车,稍稍坐稳,马鞭飞扬,苏雪的身体一阵轻颤,但很快又稳定下来。
他推了推苏焕然靠过来的身体,低垂着眼敛,轻声道:“其实,你可以试着跟她交往看看。”
苏焕然先是怔了怔,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很喜欢她。就像喜欢自己的妹妹一样喜欢她。”
余下的话他已无需再说,他相信苏雪能听懂。正是因为喜欢,才不能靠近。
苏雪果然不再多话,她轻靠在厢内的软垫上,眼睛微微的眯起来,神情自若得像是睡着了一般。苏焕然坐在车厢的另一角,两个人没有作任何语言的交谈。他所有的热情都扼杀在她之前的那句:“我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
很好,她不爱他。就如同,他爱的只是苏怜雪的躯体一样。
马车颠簸,苏雪就这么半靠在车厢内,眯着眼睛,身体随着马车微微地晃啊晃啊,她的思绪渐渐迷离,浓浓的睡意再次袭来。
从南明到怀宁,如果马不停蹄的赶路,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间。傍晚路过官道上最后一家客栈時,苏焕然摇醒她,问:“要不要歇一晚,明天再赶路?”
苏雪摇了摇头,说:“我想快一点见到南明渊。”
于是,马车继续在夜色中奔驰着。秋意已浓,带来挥不开的凉意,苏雪到了夜间再也睡不着了,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子,牙关开始打颤。
苏焕然依旧一身白衣胜雪,他完美的侧脸,从苏雪的方向看过去,完美得仿佛天工雕琢,精美得让人找不出任何瑕疵。这是完全不同于苏怜雪的美丽,苏怜雪的美是恰到好处,多一分便多余,少一分便不足。而苏焕然,完全是大师的杰作,精致高雅,让人无法不去赞叹。
长夜空寂,除了嗒嗒的马蹄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苏雪往苏焕然的身边靠了靠,小手拉了拉他的袖口,低声问:“哥,你和南明渊是好朋友,是吧?”
苏焕然点了点头,认真的回道:“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
苏雪歪了歪头,问:“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苏焕然回过头来,狭长的双眸轻眯,认真地看着一脸好奇的苏雪许久,才轻声道:“他是值得我一生去追随的人。”
这是一个很笼统的答案,苏雪有些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她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苏焕然用了追随这个词。如果是朋友,不应该是相随或者相伴吗?她有些糊涂的抓了抓头发,小声道:“我要是有事求他,他会不会帮我?”
这个问题在苏焕然看来,有些傻了。他轻轻摇了摇头,背过身,揭起车帘看了一眼车外的夜空,夜风袭入,苏雪缩了缩脖子。
“苏雪,如果你去怀宁只是为了让南明渊帮你找独孤宸,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苏雪整个人从寒风中抽离出来,她表情非常怪异的看着一脸漠漠的苏焕然。而苏焕然并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然落在窗外,轻叹一声道:“如果,你当初能把他留下,独孤宸或许不用死。”
他说到死这个字的時候,咬字微微有些重了。
苏雪像是被抽离了一样,怔怔地看着苏焕然,一句话也问不出来。
苏焕然继续道:“这片大陆上,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拥有像夜阑国这样悠久的历史。苏雪,咱们大周立国不过二百三十二年,却已经由盛转衰。夜阑国的覆灭,已在朝夕。”
他说的这个道理,苏雪不是不懂,只是这一切与独孤宸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皇子,从来没有被人在意过杀人工具。他唯一的奢念不过是想替自己死去的母亲报仇,他与夜阑国的兴衰有什么关系?
“我还是不懂。”她说,声音低转轻吟。
“因为他是天音阁的阁主。”苏焕然终于转过头来,狭长的眸子里透过冷凝的光芒,冷声道:“夜阑国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依仗的是历代天音阁阁主的绝世神功。摄魂术一旦练成,不但可以天下无敌,还可操纵他人意志。而独孤宸从小便开始练摄魂术,练摄魂术的人会分裂成两种人格,神功大成,两种人格合二为一,从此断情断爱,只服从皇帝一人。”
苏焕然的声音很清,很透。苏雪与独孤宸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对摄魂术其实已经有些了解,只是此刻再从苏焕然的口中听到,依然免不了要难过。为那个只能在夜间出现的男孩难过,他说,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阳光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新皇帝要杀他呢?他应该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绝世好剑才对。”如果只是作为杀人的工具而存在,以独孤宸的武功,他应该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才对。他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这把剑不听主人的话。想要坐上主人的位置。”苏焕然轻叹,眼睛再次眯起,幽声道:“再说,杀他的人不是独孤月,而是独孤星。”
苏雪这次彻底的怔住,她惊颤着噪音问:“你说什么?”
苏焕然重复道:“独孤宸神功在身,一般的毒药如何能毒倒他?而且他防心极重,除了独孤星,没有人可以近他的身。”
“可是,怎么说,他也是他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苏雪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父亲。
“从他开始让他练摄魂术時候,他就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他只是独孤家的一把杀人的利器而已。独孤月姓情温吞懦弱,独孤星怕自己死后,这把剑会反噬主人,便替他把这把剑毁了。”
苏雪静静地听着,她的心境无比的复杂,心脏的部位仿佛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独孤宸已经死了?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悲凉。她想起那日月下,他拉着自己手跪在月光下,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清透的声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当時的她没有同意,她患有心疾,总以为自己会早死。就像她初入地府時看到的那册生死簿里记录的一样,她的每一世都不长。所以,她不同意他的同生共死,他扁着嘴指责她狠心。
初不在意,这時想起,才发现,这世间最冷情的女子,只怕非她莫属。
她整个人慢慢缩进羊毯里,许是寒冷的缘故,手脚冰凉。她缩成一团,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脸上更是冰凉一片,湿湿的。她没有伸手去摸,却依然知道,那是她的泪。
许久之后,呜呜的哭声渐渐扬起,苏焕然坐在一角,就这样冷眼旁观着。她的伤悲,不是因为他,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心疼。明明爱的,只是她的身体而已。
苏雪哭到后来,声音已弱,额头上开始冒起了虚汗,手与脚不停的颤抖着,眼睛紧紧的闭着,脸色苍白如纸,苏焕然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哪里还有人的温度。
“苏雪,你怎么了?”他开始惊慌,手脚无措的将她抱起,紧紧的捂在自己的怀里。揭起车帘对车夫大声命令道:“快,快去找大夫,她心疾犯了。”
“苏雪,你别吓我啊?”苏焕然抱着苏雪,使劲的掐她的人中,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着:“我骗你的,独孤宸其实还活着,不是没找到尸体吗?他武功那么高,人又那么变态,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死去。定是要祸害千年的。苏雪,你听到了没,我只是骗你的。傻子,呆瓜,真话,气话都听不出来吗?你和他那么好,我只是吃醋了。我一直在骗你呢,不只是爱你的身体,还有苏雪,我也喜欢。很喜欢。苏雪……”
苏雪在迷迷糊糊中尝到了眼泪的味道,很涩,很苦。不同于自己的微凉,那滴泪是滚烫的。她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能听着那人继续不停的唠叨着,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让他闭嘴。
“闭嘴?”一道清晰而有力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苏焕然的谍谍不休。
于是,苏雪的世界终于清静了,只是那道声音为什么听起来那般熟悉而亲切呢?在苏雪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刘美伊。
刘美伊这些天一直跟着苏雪,她听从南明渊的吩咐,引她去南明,引她进柳府。所有的所有,都照着南明渊既定的路线行驶着。南明渊什么都算到了,唯一算不到的是苏雪对独孤宸的感情。
如果,她没有一直跟着,她的小呆瓜,只怕她再也见不到了。她从怀中掏出南明渊走前交给她的药给苏雪服下,眼神冷漠地看着苏焕然道:“如果,你不是她的哥哥,我真想杀了你。”
苏焕然哭丧着脸道:“她从小一直健康,我虽听说她患了心疾,没有亲眼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她是那样脆弱。”一直以来,苏雪给他的感觉都是浅浅淡淡的,对什么都不热衷,对什么都无所谓。她唯一执着任姓的一次,便是去赌孤臣傲的爱情,结果,输得一败涂地。
可是,在经过那么多的伤痛之后,她依然可以用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着他,仿佛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已成旧事。她让他放下,他努力挣扎,而她却云淡风轻,仿佛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什么事可以伤到她。
“她刚入南明别院時,每晚都只在梦里哭。”刘美伊看着脸色已渐渐恢复正常的苏雪,长长松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苏焕然,冷然道:“她也是人,当然会受伤,会难过。她对什么事都认真,所以一旦受伤,便比旁人都要严重。”
苏焕然哑然,属于苏雪的过去,他参与的实在太少。
刘美伊也不愿与他多说,她步出车外,接过车夫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一時间,尘沙肆起,马车沿着官道在夜色中飞驰着。
苏焕然将苏雪紧紧的搂在怀中,试图为她挡去那颠簸之苦。
一夜辛苦,东方将白,马车终于停在怀宁的城门下。刘美伊将马鞭一丢,拉开车帘将苏雪与苏焕然迎了出来。
南明渊早早就侯在那里,从他接到刘美伊的飞鸽传书,整整一夜,他没有睡。连日来的忙碌让他的眼皮底下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黑影。这个時候的他,不再是别人眼里无所不能的神,他也只是一个为了心上人牵肠挂肚的普通男子。
苏焕然抱着苏雪刚下了马车,没走几步远,南明渊便踏着大步走了过来,他一句话也没问,便从苏焕然手中接过苏雪。
而苏焕然竟然任由他从自己的怀中抱走苏雪,什么话也没问。他们之间仿佛有种默契,这种默契令他们彼间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
什来么以。南明渊抱着苏雪坐进了自己轿中,他在怀宁的别院里,大夫们早就在那里侯着了。几乎全城的大夫全部都在这里了,宫里的御医,也已经派人进宫向独孤月借人,柳轻舟也已经派人去请了。
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凝重的。自古心疾难医,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
苏焕然很紧张,每天都在苏雪的房门外徘徊着,而南明渊仿佛没事人一样,除了第一天他抱她回来,之后的几日都不曾露过面。他很忙,怀宁有很多的事务缠着他分不开身。
刘美伊每天都将苏雪的情况汇报给他,他听过后一句话也不说。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脸上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温和的虚假笑意。每天该吃的吃,该睡的睡。刘美伊从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为苏雪担忧的神情。
“王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终于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刘美伊看着自己从小就跟随的主子,她敬重他,却从来没有看懂过他。
南明渊正低着头看手中的小册子,听到刘美伊的话,他连头都懒得抬,直接反问:“怎么?连你也以为她就要死了?”他说到死这人字的時候,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手中的册子被他捏成一道弯。
刘美伊顿住,接着便是哑然。不是她以为,是所有人都这样以为。御医也无法让她清醒过来,她已经昏了三天了,如果再醒不过来,只怕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南明渊被她的沉默惹恼,挥了挥手让她出去。
“王爷?”刘美伊出去前,再次出声。
南明渊终于抬头看向他,他脸上的笑容隐去,墨色的瞳孔越发深沉,是刘美伊永远也读不懂的心思。
“除了孤臣傲,我谁也不担心。”她既然能在那一次心痛后活下来,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她的心脏再脆弱,从始至终能伤到她的,也仅仅是孤臣傲一人。
他曾经为此恼怒,痛心,还有绝望。
可是,此刻,他是真的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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