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下没一会儿,长公主就在乔令‘侍’的搀扶下缓缓步下车来,周昱昭亲自上前伸手扶过。
李眠儿则是原地站着,近近看着。近两年没见了吧,长公主似乎没那么‘精’神了,脸上一层脂粉瞧起来‘挺’厚实,鬓边也生出些许华发。
长公主第一眼看到周昱昭,眼圈便禁不住红了,强抑哽咽唤声:“昭儿——”
“姑‘奶’‘奶’!”周昱昭则躬着身子低声回应一声。
长公主点点头,转过脸来看向周昱昭的身后,李眠儿站在最前头,自然最为醒目,长公主一瞥眼间就看到了她。
碰到长公主的视线时,李眠儿隐在袖中的手不由为之一颤,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行礼,认她义母。
她禁不住暗自懊恼,怎么将才没想起这茬,若是提前与周昱昭相商,也省得这会儿左右为难。
李眠儿倒不是不敢认长公主,而是当真不晓得怎么称呼她!
因为周昱昭当着众人的面唤长公主一声“姑‘奶’‘奶’”,倘自己开口认她作“义母”,这么一来,周昱昭就无形间矮了自己一个辈份,如果自己这会儿占他便宜,事后还不知他会怎么想法从自己这里讨回去呢!
怔愣间,长公主竟是淡笑着冲她招招手,李眠儿一看,觑向周昱昭,见周昱昭点点头,遂提步迎过去。
长公主笑得很平和,眼中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仅仅是温温的笑意,李眠儿怦动的心稍稍静下来。
待她靠近时,乔令‘侍’福身给她见了礼,李眠儿含笑受下后,接着福身见过长公主,不过只是行礼,嘴里却没有称呼出声。
长公主斜睨了眼身侧的周昱昭,意味深长地含首而笑,同时朝李眠儿递上右小臂。
见此。乔令‘侍’极是自然地退后一小步,将位置腾出来。李眠儿抬眸再次觑向周昱昭,今日天气晴好,又是入秋时节,风和日丽,暖暖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搭上他嘴角浅浅的笑意,令他一张脸显得十二分的和煦亲和。
李眠儿收回视线,低眉敛目地步至长公主的右侧,与周昱昭一左一右地扶她进会客堂。
身经立在路径两侧的王溥、石洵等人。长公主脚下顿了顿。目光在这些曾经辅佐过先皇太祖成就大业的元老们身上来回一个轻扫。不等王溥和石洵作出反应,她已提步继续朝大堂走去。
及至‘门’槛前,长公主忽地提声说道:“除了昭儿和烟儿,别的人都在堂外候着吧!”
此话一出。周昱昭和李眠儿及众人皆愣住。
“怎么?还怕本宫一个老太婆吃了侄孙儿不成?”长公主侧过脸,声音有些冷。
众人岂是怕周昱昭吃亏,而是担心老姜够辣的长公主会不会使什么主意。
李眠儿瞅到堂外相向而立的王溥和石洵在听到长公主的话后,两两对视一眼,不过,周昱昭没等他二人眼神给出示意,已先于众人发话:“姑‘奶’‘奶’里边请!余者堂外候着!”
长公主点点头,跨进‘门’槛,小步前行。直到坐上北首靠中的高椅当中。
周昱昭坐在她左手侧,李眠儿坐于她的右手侧。
这间会厅极为纵深,南北长度足有四丈来长,即便堂‘门’不关,外面的人也听不见他们这三人的谈话。
三人坐下后。空阔的大厅有那么一会儿的静谧,长公主没有开口,周昱昭也先行开口,而李眠儿自然不会在这对祖孙之前开口打破沉默了。
约‘摸’半盏茶后,长公主身子动了动,脖颈却没有朝左转去,反朝着李眠儿侧过脸来。
李眠儿面上跟着一热,喃喃地低唤一声:“义母!”
她这义母二字一出,周昱昭的面上便是一僵,他眼帘一抬,眸光略带警告意味地朝她扫了一眼。
感觉到他的目光,李眠儿没有理会他,她总不能现在就管长公主叫姑‘奶’‘奶’吧,他们二人之间什么仪式都还没有办,就算外人都已默认,然事实确是如此。
长公主把左右两人的神‘色’纳在眼底,轻笑一声后,拉起李眠儿的一只手:“烟儿,你还是随了昭儿唤我姑‘奶’‘奶’吧,不管什么称谓,反正都是一家人!”
长公主抛开身份,就像普通百姓一样,带着许久未见的晚辈一道拉家常。
听此,李眠儿暗想:长公主这么说是有意顺着周昱昭的心思,还是她本就心疼她的侄孙,不愿让她侄孙不高兴呢!
周昱昭瞥见李眠儿听了长公主的话只顾发愣,便出言提醒:“姑‘奶’‘奶’让你以后只唤她姑‘奶’‘奶’便好!你现在正好就改口罢!”
这人真是一点便宜不愿挨占!
听周昱昭急切地让自己改口,李眠儿不由在心里暗诽一句。
不过当着长公主的面,她不好拂了周昱昭的意,只好乖乖地轻唤一声“姑‘奶’‘奶’”。
长公主微笑着点头纳下,尔后收起笑容,叹道:“你的事,我听说了不少!我确是没有看错你!有点儿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倒很对我的味!”
李眠儿闻后,颇为羞赧,在长公主面前,她总有一种愧疚的情绪。毕竟当初她也是怀着心思认其做得义母。不管长公主心思又是几何,但总得来说,长公主对自己是不薄。也正因此,她才觉得自己改头换面、消失无影了两年,却未曾对长公主有个合理的‘交’代。
又是一声长叹,长公主转过脸,看向左手边上的周昱昭,面带神伤:“昭儿,稍后,你带我去看看你的父王和母后!”
闻言,李眠儿面上一惊,长公主这样说法,也就是表明她已经知道陵墓中所葬的并非武王和武王妃的真身,所以她才对周昱昭提出这样的要求。
长公主知道的话,那么太宗他们想必也是晓得的。
陵墓中葬得不是真的武王夫‘妇’,除了周昱昭本人,他们是从何晓得的?除了开官!
呵!李眠儿眼中一道冷意闪过,幸好武王夫‘妇’事先早有准备,否则他们便是死后也不得安宁!
周昱昭定也知道武王陵墓遭撬的事,只是没有同自己提起过而已。
对于长公主的提议,周昱昭没有应是也没应否,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看到周昱昭没有表情的面孔,李眠儿心头狠狠一揪,伤怀地低下头去。
“昭儿!这些年你受了不少苦!姑‘奶’‘奶’想想你真是不易!当初,我常责怪你父王太过心狠,对你太过严厉,如今看来,他是狠对了!倘这些事搁到一般人身上早就垮了,偏你不但承受下来,还拼出一片天地!想你父王母后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长公主脸上黯然,声音沙哑,眼中亦是包着泪水。
不管是李眠儿还是周昱昭,都不会怀疑长公主这番言辞和心意。她是武王的亲姑母,武王是先皇太祖的嫡长子,长公主先时与先皇太祖——她的亲大兄,又最为亲厚。当得知侄儿自刎而死,侄媳殉情而去,她定也十分难过是了!
“昭儿,其实姑‘奶’‘奶’早知这储君之位要引发一场动‘荡’,但姑‘奶’‘奶’当真没有想到竟会闹到如此境地!”长公主摇摇头,脸上没有两年前的那种毅然和自信的神态,更多的是无奈和感慨,“昭儿,好在你掌握好了分寸!你不晓,在我得知你竟联合南秋国十万大军北上攻城掠地之时,我有多愤怒!不管你与开封怎么个折腾,但起码这天下还是姓周,倘若你们一个不意,让外姓人钻了空子,别说你们愧对祖宗,就连我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即便拼了我这条老命!”
周昱昭面上一片泰然,没有因为长公主这段话有所动容。
长公主见他没有反应,暂时搁下正在谈的话,转而问道:“你文王叔呢?怎么刚才在外头没有见着他!”
“他身子不景气,奔‘波’他的身子吃不消!留在金陵养身修‘性’!”这次周昱昭开口应了话。
“那个秋尼尔嘉也住在你府上?”长公主偏头,仔细盯着周昱昭的脸。
李眠儿不得不叹服,长公主虽是久居深宫的‘妇’道人家,却仿如长了翅膀一样,对于外头世界的事,她的消息渠道丝毫不闭塞。
周昱昭没有出言否认,那即是默认。
长公主的脸‘色’忽地‘阴’下来,声音更是冷了两分:“哼!昭儿,你莫要大意住了!那个秋尼尔嘉根本不是省油的灯,你切不要以为他与你结盟是给你雪中送炭!你心里的算盘恐怕不比你的小!”
周昱昭依旧沉默,没有驳斥,也没有顺应。
长公主这下有些不悦了:“昭儿,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你的胳膊肘已经向外拐了不成?你是宁愿相信秋尼,宁愿亲近秋尼,也要把姑‘奶’‘奶’往外推么?”
闻言,周昱昭侧过脸,俊美至极的面容让人很难将他与那个叱咤风云的狠厉角‘色’连一起:“姑‘奶’‘奶’,别的事您就甭‘操’心了!您只说您今日这一行的目的吧!”
“你——”长公主被周昱昭这一句半点人情味没有的话噎个够呛,“好!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如果你心里还把自己当作周家的后代,心里还有先皇太祖,心里还认我这个姑‘奶’‘奶’,就给我听好了!”说到这儿,她目光一凛,左右扫了扫。
李眠儿斜眸飞快睃了眼周昱昭,不知长公主这一招他是愿接不愿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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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有个考试,感觉是要挂了!不过还是得准备一下的!抱抱脚趾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