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去把司马邕给孤找来。”
思量了许久后,司马师抬头对着门外道。
“诺。”
门外的护卫应诺了一声,立刻下去了。
“司马邕……”
护卫走后,司马师再次陷入了沉思。对于司马邕这个人,司马师谈不上什么想法。
他只知道司马邕平日喜欢文学,从未借助过三叔司马孚的身份插手朝政。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拜见兄长。”
在司马师沉思的时候,司马邕从外走了进来,拜见道。
司马邕三十余岁,身形修长,颇为英挺,可能是平时只顾着看书的缘故,肤色有些白,下巴上留着一撮胡子。
司马邕本在府上纳闷,听说司马师召唤就来了。
至于纳闷的原因,自然是天子下达的那个太子舍人的圣旨了,此刻的司马邕可以说是有一种躺着也中枪的莫名其妙。
如果让他弟弟司马望来做太子舍人,这还说得过去,毕竟皇帝和司马望以前私下讨论文学,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但是让他做太子舍人,百思不得其解。
“贤弟请起。”司马师闻言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和颜悦色道。
“谢兄长。”
司马邕拜谢道。
随即,在司马师的吩咐下,司马邕坐在了司马师的对面。刚坐好,司马师就问道:“贤弟可猜出我找你来是所谓何事?”
“为太子舍人。”司马邕说道。
“不错。”司马师点了点头说道,顿了顿,又道:“不知贤弟觉得此事如何?”
“太过突然,我也不清楚。”司马邕老老实实的说道。
“那对于太子舍人的之位呢?”
司马师闻言略显得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全凭兄长做主。”司马邕立刻说道。
从中就可以看出司马邕的为人处世,把所有的皮球踢给了司马师,一切由司马师做主,这样他就不会犯错,也不会招来猜疑。
司马师见此也颇为无奈,说道:“既然是天子下旨,那贤弟就去做一做这太子舍人吧。”
“诺。”
司马邕应诺道,神色如常。
事情已经商定了,司马邕也该回去准备一下太子舍人该做的工作了,因此,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书房中,司马师望着司马邕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随即就把这件事情给抛之脑后了,事情既然决定了,那就不会再做更改了。
……
次日一早,睡了一夜的曹操想起郭深的伤,也没顾得上用膳,急急忙忙带着刘穰,又来到了之前成济殴打郭深的正殿。
“拜见陛下!”
当曹操进入正殿的时候,一众太子舍人们放下公务纷纷上来拜见。
自那日宫中之事发生后,以司马炎为首的司马氏年轻一代再也没来过,诺大的宫殿就几个太子舍人在办公,看上去颇为冷清。
也正是因为那次宫中之事,曹操在太子舍人们之中的威望,也是拔高了无数倍。要是以前,曹操进入正殿,他们肯定会行礼,但是却不会这么热情。
“嗯。”
曹操淡淡的嗯了一声,四处打量了下,眉头一皱。
“陛下,郭深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之前被成济那狗贼殴打,如今还在府里医治。”
“不过据说已经并无大碍,休息两天即可进宫。”
田彭祖察言观色,看见曹操表情就知道在找谁了,急忙从一众太子舍人中走出说道。
田彭祖是田豫之子,也是曹魏年轻一代忠曹一党的领袖,一直和司马家作对,至于司马师为什么不整治他,则是因为顾及田豫为曹家镇守北疆二十余年,辅佐五代皇帝的威望,这才一直未动他们父子。
当然司马师不是没试过,但是一旦动田豫和他儿子田彭祖,并州,幽州,甚至连扬州的一些百姓便会激愤,甚至有一次闹到了洛阳,没办法,田豫太深得人心,司马师无奈之下,就干脆也不管了,对田豫和田彭祖听之任之了。
反正这几个人也没实权,随他们便吧。
当日宫中之事,田彭祖并没有在场,不过,事后他听说皇帝把司马炎等人弄的灰头土脸,因此心中痛快无比,不过,田彭祖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皱眉询问:“听说陛下让司马邕来做太子舍人?是否为司马师所逼迫?”
田彭祖因为其父是武将的缘故,向来心直口快。
“这次倒不是晋王逼迫,朕常听闻司马邕之名,为人忠厚老实,有大才,甚至到了名震洛阳的地步,正好成济死了,太子舍人之位缺一人,就任命他了。”
曹操看到郭深没在,便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欲望,正要离开,听到田彭祖的询问,停住脚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而田彭祖听的目瞪口呆。
如果曹操不是天子,恐怕他已经指着鼻子大骂了。
忠厚老实?司马家的人一个个奸猾无比!
有大才,名震洛阳?太能扯了,我在洛阳待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听说司马家有这个叫司马邕的!
嗯?我们这些常年在宫外的都不知道有这人,陛下居于深宫之中,怎么会知道?
想着的同时,田彭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曹操。
若是曹操之前杀害成济,刺瞎张虎,鞭挞司马炎一事,田彭祖只是怀疑,那么现在田彭祖就已经肯定了,这个皇帝,不简单。
眼中渐渐露出了敬畏之色。
“陛下……”
心中沉吟了许久,就算曹操有其他目的,但是放一个司马家的人进来……
“彭祖的意思,朕明白,不过现在时机不到,也无法多说。”
曹操知道田彭祖心中的疑惑,但如今司马氏亲信遍布皇宫,言多必失。
所以曹操直接以时机未到为由回避田彭祖。
“既然陛下知道,又为何偏偏用司马家的人?毕竟现在司马师强盛,而我们弱小,用忠曹保皇之人岂不是更好?”
田彭祖依旧坚持问道。
“给司马邕的不过是太子舍人之位,不管司马邕是否忠于曹家,要驱逐司马师,多司马邕一个不多,少司马邕一个不少,若因为此事犹豫不决,反而会招致司马师怀疑。”
曹操见田彭祖追问,无奈之下尽量长话短说。
“陛下是想要驱逐司马师?”
田彭祖略显惊疑的问道。
“没错,驱逐司马师,接着占据洛阳以及周边数县,以天子威名召集各州忠臣合攻司马师。”
这也是曹操能够想到的一个大概计划,首先的成事条件是夺得洛阳的主动权,而后攻打司马师。
另外要注意一点,不是诛杀司马师,而是驱逐司马师出洛阳,因为司马师的势力太大了,曹操即使是冒险杀了司马师,各州各地司马氏的亲信也会蜂拥而起,北方因此乱成一锅粥。
何不将司马师驱逐洛阳?
到那时司马师要么逃亡到胡奋镇守的徐州,要么逃亡到邓艾控制的兖州,又或者逃到其他地方,到那时再联合陈泰的雍凉二州,一举将司马氏剿灭。
必要时也可与其他两国合谋,毕竟这几年司马师已经将其余两国得罪遍了,不提伪汉姜维与司马氏的怨恨,单说东吴,去年的时候东吴诸葛恪率领的二十万吴军,全被司马师屠杀一空,司马家族已经和东吴彻底结下了死仇。
说话间,曹操的眼中精光四射,雄心勃勃。
田彭祖虽然被震惊到了,但是放佛想到什么,苦笑一声:“司马师几乎掌握了大魏所有的军权,最少拥有几十万精兵。”
“几十万精兵,是很多,但未必不能谋划。”曹操微微一笑,说道。
他早知道田彭祖会这么说了,虽然田彭祖得到其父的真传,懂一些军略,但是对于诡诈之道,对于局势的把握,田彭祖却是差了很多。
“镇东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二人乃忠义之士,倘若起兵扬州,再得到东吴的帮助,司马师必定大为惊慌,亲自征讨,而到了那时就是朕乘势而起的时候,不需要多少精兵,便可驱逐司马氏。”顿了顿,曹操看似风轻云淡地说道。
“毌丘俭,文钦会起兵讨伐司马师?”田彭祖惊疑不定。
“毌丘俭,文钦二人若得知司马师险些逼迫朕自杀,必会起兵!”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曹操第一次把自己的计划完全的对人坦露了出来。
“这,这。”
田彭祖从来没有想到,天子居然有如此谋略,不仅能切中要害,还胆大包天,打算在司马师几十万大军之下,抢夺洛阳!
但是另外一方面,田彭祖也是激动的。因为皇室倾颓啊,他们这些人智计短浅,一直以来都受困于当前局势,虽然有满腔抱负,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能够想到确切的作战计划,力挽狂澜,振兴皇室。
而曹操想到了!
曹氏复兴有望!
不过,田彭祖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发现了曹操计划的一个致命缺陷。
司马昭的存在。
“陛下,虽然时机可能真如你所言,毌丘俭,文钦会起兵讨伐司马师,那么确实是我们的机会。但是陛下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司马昭!司马昭为人奸猾,凶狠程度不比其兄弱,若是他留守洛阳,或者在司马师作战期间返回洛阳,那我等该如何是好。”
田彭祖叹了一口气,说道。
听到司马昭三字,曹操眼睛一冷,这个司马昭的确是个祸害。
在曹髦原本的记忆中,司马师虽然镇压了毌丘俭,文钦的叛乱,但是眼疮崩发,很快不治身亡,曹髦因此大喜,他意识到这是夺权的好机会,于是一面下诏命司马昭留守许昌,让尚书傅嘏“率六军还京师”,一面着手筹划宫廷政变。
不料,司马昭识破了曹髦的计策,他率领军队提前回到了洛阳,这样一来,曹髦的计划彻底落了空,为避免引起更严重的祸乱,曹髦只好接受既定事实,封司马昭为大将军和晋王,从此,司马昭独掌大权,直到杀了曹髦,曹髦也再也没有找到机会扳倒司马昭。
不过,孤王早有谋划,这个司马昭,他要是在将来敢回洛阳,等待他的将会是万丈深渊!
曹操眼睛泛冷,沉默了下对着田彭祖说道:“关于司马昭,朕自有计较,在这里说了这么久,恐怕瞒不过司马师的耳目,朕先走了,你们先继续忙公务吧。”
“嗯。”田彭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点了点头。
此时的田彭祖心里无比激动!
因为对于田彭祖来说,今天真的是收获太大了!
本来中看不中用的天子,忽然变得精明了,一手制定了谋夺洛阳的计策,要从拥兵数十万的司马师口中拔牙!
无益于虎口拔牙!
只是这个计策虽然说解决了他们的茫然无措,但也把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一步错,就可能是万丈深渊,接下来,就要看成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