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虽是喜事,但也不能表现的太过露骨,于是忍住兴奋之情,十分平静的拱手谢道:“谢大人。”
那官员见杨丛义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似乎不为升官所动,觉得有几分惊疑,但也没有过问,只是叮嘱道:“杨大人,在殿前司任职与宣威军不同,每日卯时要来官署点卯,有事可提前告假,迟到缺勤均要罚奉,不可懈怠。”
杨丛义再次道谢:“多谢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相询,还请大人相告。”
那官员道:“同一个衙门为官,杨大人不必客气,但有疑问,直言便是。”
杨丛义便不再犹豫问道:“不知在殿前司任职每月可有休息?下官刚到临安,尚无住所,需得花费一些一时间,家眷也在外地,孤身一人,不知是否可以告假,将家眷接来临安?”
那官员回道:“在殿前司任职,每公办十日便有一日休息,从外地调入京城,情形特殊,告一两天假安排住所,也无可厚非,但要告假去接家眷怕是不妥,每年假期虽有不少,但最长也不过七日,自己去接不现实,还是想其他办法吧。”
“多谢大人相告,还不知大人贵姓?”杨丛义听了此话也很无奈,但既然为官,就顾不得那么多儿女情长。
那官员也知眼前之人对殿前司两眼一抹黑,便道:“免贵姓冯,单名一个忱字。”
杨丛义这才知道眼前官员姓氏,再次谢道:“多谢冯大人告诉下官这许多事,下官初来殿前司,对殿前司一无所知,以后在衙门里,还望大人不吝指教!下官感激不尽。”
冯忱脸上神情放松不少,回道:“好说,杨大人客气了。”
杨丛义笑道:“不知冯大人是否还有其他交代?若无其他事,下官这就告辞了。”
冯忱道:“此间无事了。明日一早记得来衙门点卯。”
杨丛义笑道:“下官记下了。”随后拱手告辞。
出了房间,拿上包裹,又在衙门里寻找一番,找到兵案衙门所在,方才离开殿前司。
自从离开宣威军之后,杨丛义已经是有官无职之人,一路上都是平民装束,身上钱财不多,也只能住便宜的客栈,吃便宜的饭菜。
如今来到临安,一时之间也找不到除客栈之外的住处,想要租房的话,一要找得到,二要有钱才行。想在京城租房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就像之前回易督造处租用的院落,一个不大的院子,一年租金便需钱千贯,就这还得看人情关系。
以杨丛义现状来说,他也只能先找家便宜的客栈。
城南是各部官署衙门聚集之地,朝廷大小官员为上朝或去署衙方便,只要财力允许,都会尽量在这里居住,除了朝廷大员,更有不少皇亲国戚在此置业,朝天门以南不是一般小民能呆的地方,就是再往北的清河坊和保佑坊,也多是朝廷官员的庭院或显贵之家的豪宅,一般平民百姓就只能再往北边去了。
杨丛义身无多少银两,初回临安,比一般小民也好不了多少,所以他只能一路向北,去找便宜住处。
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在钱塘县附近找到一家客栈,居住条件一般,每天五十文,直接登记十天。
住惯了军营,客栈再差也是安身之地,杨丛义孤身一人,没有太多讲究。
多日旅途劳顿,已有些疲惫,吃过饭后,向伙计讨来木盆、木桶,打来井水,好好洗了澡后,便早早睡去。
殿前司兵案是做什么的,他可不太清楚,对于能不能做好秘书的差事,稍稍有些担心。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杨丛义便匆匆起身,换了身灰白之色的干净衣裳,急向城南殿前司衙门而去。第一天去署衙点卯,可以早去,但绝对不能迟到,这点常识,他还是十分清楚的。
一路不停来到殿前司衙门,却见大门都还关着,门前空无一人,看来是来早了。
到宋朝来很久了,杨丛义一直把握不住准确时间,有人打更还好,若是无人,也只能看天,实在是让他很不习惯,但也毫无办法,总不能造出一个时钟来吧,他可没那个能力。
城南很少有小商小贩,想去吃个早点,还得往回走好远,也不知衙门何时会开,他不可不敢随便离开,不然若是大门刚好在卯时打开,点卯之时他又不在,罚奉事小,说不得就会有麻烦。
在衙门口站了许久之后,杨丛义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之声,转身一看,见是昨天见过的冯大人,于是立即上前,拱手行礼问好:“冯大人早啊!”
冯忱定睛一看身前之人,见是杨丛义,略感意外,拱手回道:“杨大人早。可曾吃了?”
杨丛义也不隐瞒,笑道:“第一天来点卯,担心迟到,下官起了个大早。不知衙门何时能开?”
冯忱道:“再有一炷香时间就差不多了。其实也不用太早,提前一炷香来就可以。”
杨丛义笑道:“下官住的有些远,怕路上耽搁了时间,不得不早一点。”
冯忱听后没再言语,站在门前不知再想些什么。
二人沉默片刻之后,杨丛义开口问道:“冯大人,不知我们殿前司有多少衙门,都管些什么呢?比如下官马上就要去的兵案?”
冯忱转眼看看杨丛义,稍稍一想,还是说道:“殿前司衙门十多个,都管些什么可不好说,慢慢的你也会知道一些。至于兵案,主掌殿前司诸军、直、班功赏,大教阅转资,内外转补、排连,新旧行门拍试,换官等事,事务比较繁杂,不过不用担心,在衙门个月后,就会渐渐熟悉,得心应手。”
听到这个回答,杨丛义心里暗暗一惊,看来这殿前司兵案权力不小啊,他一个资历浅薄的小官能胜任这等紧要职务?朝廷还真是心大。
勉强将忐忑不定的心绪稳定下来,随即又问道:“请恕下官冒昧,不知主管兵案的大人如何称呼?”
冯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话有些多了,但又没觉得他的问话有何不妥之处,便回道:“兵案大人姓张,称张大人就行。”
说完思虑片刻,又道:“杨大人,你初来殿前司任职,这里跟别处不同,冯某年长你几岁,想好意给你提个醒,不知杨大人是不是想听?”
杨丛义急忙转身,在冯大人身前行一个正礼,口称道:“下官求之不得,冯大人只管说,下官一定谨记在心!”
冯忱坦然受这一礼,而后道:“在殿前司,或是说在京城各个衙门任职,切勿年轻气盛,谨记一句话,多听多做,少说少打听。”
“得此一言忠告,下官铭感五内。请冯大人再受下官一礼!”说着杨丛义当即再施一礼。
冯忱还礼,再次劝道:“切莫忘记。”
杨丛义马上正声回道:“大人一言,下官感激不尽,一定时时提醒自己,踏踏实实做事,规规矩矩做官。”
见杨丛义如此谦逊多礼,冯忱略感欣慰:“好,记得就好。卯时要到了,准备入衙吧。”
话音刚落,只听门后几声响,大门“吱呀”一声,慢慢打开。
冯忱当先抬脚上了台阶,走进衙门。
杨丛义站在原地,回头环顾,门前除了他与冯大人,再无他人,心下顿时就有疑问。但随即想到冯大人刚才的警告,马上息了探究的心思,无奈一笑,抬脚走进衙门。
昨天已经知道兵案办公之地在何处,不用再寻找,杨丛义进了衙门,径直就朝兵案所在的院落走过去。
到了兵案署衙前,只见门前无人,房门紧闭,一把大锁挂在门上,将兵案大门锁死。
看来又得等等了。
古往今来,机关衙门都是一个模样,准时关门,准时开门,不晚走一刻钟,也绝不会早来半刻钟。
在门前等了一会儿,才见陆陆续续有人进院子,不过都走向了推案和法司,开门进了他们的本衙,对于站在兵案署衙前的白衣之人,他们没有丝毫想要过问的意思,完全视作空气。
又过片刻,见一四十来岁,身着绿色官衣之人,朝杨丛义所在走来,走近之后看了杨丛义一眼,却没有任何言语,自顾上前取出钥匙将门打开,推门而入。
杨丛义心里稍微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没话好说,轻呼一口气,抬腿走进门内。
进门便向那人拱手,高声道:“大人早,下官杨丛义,今日奉命前来兵案任职秘书一职。”
那官员尚未坐下,听到说话声,抬头一看杨丛义,随后上下打量一番,继而问道:“你就是杨丛义?半个月前就接到通知,说要调一人来兵案,怎么今日才到?”
杨丛义不慌不忙解释道:“下官月初还在外地,接到调令一刻也没耽搁,昨日方才匆匆赶到临安,去差事磨勘案见过了冯大人,今日一早便前来兵案报到。”
那官员略微点头,随后介绍道:“本官姓孙,单名淼。杨秘书,你就坐在这里。”说完伸手一指对面一张书案。
“多谢孙大人。”杨丛义拱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