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头青年背对着坐在阿刁公寓的门外,他已经敲了半个钟头的门了,中途还下楼买了两盒盒饭,现在手上的这盒快要吃完了,一回头,刁哥的房门还是岿然紧闭。
宁望把吃光的饭盒扔进楼道垃圾桶,又回来敲了两下门:“我给你带了午饭,你真不吃啊?你要不吃那我都吃了啊!”
门内还是没有回应,宁望叹了口气,自从从得知赖雪儿的死讯,阿刁哥这都一蹶不振快半个月了。当初被阿刁拽着询问当时的种种情况,幸亏宁望早跟雷克思一块儿想好了说辞,半真半假地将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阿刁,不过关于血族、异形、盗风阿妙雪兔子的事儿就只字未提了。阿刁也见过丧尸,这个是瞒不住的,于是他把自己在地下见到丧尸的事稍微圆润处理了一下转述给阿刁,至于这背后的因由,则一律以“他们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成功地搪塞了过去。
搪塞是搪塞了过去,可怜阿刁却陷入了低谷,为死的不明不白的赖雪儿。
刺猬头青年挠挠头,以前都是阿刁哥来催他的稿拍他的门,现在角色交换,才知道被人拒之门外、被路过的邻里们观赏的滋味,要是阿刁现在肯给他开门,他一定噗通跪下来高呼“刁哥我错了”。
门内人死活不理,宁望没辙,只得将盒饭搁在门外,自个儿离开了。
都走进电梯了又觉得那盒饭就这么摆在外面不妥,宁望想了想又走出电梯,结果老远就看见阿刁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一条手臂鬼鬼祟祟伸出来,拾走了盒饭。
“嘿!”宁望大喝一声奔上前,一头花式铲青早已成为花式扫帚的阿刁抬头一看见他,“砰”地就关上了门。
门确实是关上了,阿刁捧着盒饭背靠着门安心地准备开吃,哪晓得门外一记飞踹,阿刁口中的饭菜连同手上的饭盒一起给震摔了出去。
宁望从门外挤进半个身子,一把拽住阿刁的手臂:“呵呵,被我逮住了吧!你有种不开门就有种别吃我买——我靠你至于嘛?!”刺猬头看见屋里洒了满地的饭菜,眼睛都气红了,“饭菜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不吃就得了,犯得着拿它们发泄吗?!”
阿刁神色凄怨地看着一地热腾腾还未入口的饭菜,又回头看着罪魁祸首一张义愤填膺、热腾腾着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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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望被一通胖揍回来,往嘴角随便贴了两张创可贴,倒在床上。
从穆云山上回来,到今天是第十三天,除了雷克思和他还有几封邮件往来,别的那些人,阿妙、盗风、FOX仿佛已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这些面孔不出现,身边的世界便一天天从面目可憎又变得面目可亲起来,然而这个过程却像重伤痊愈,缓慢又折磨。
可纵使他忘得了阿妙、盗风、FOX,忘得了治愈师和他的怪物宠物,总忘不了一个人。
今天也有去中央公园,和昨天、前天一样,孤零零地去,孤零零地回来。
既然雪兔子也是那个世界的人,那么自己必然不会再见到他了吧,他会和阿妙、盗风、FOX一样,蒸发得无影无踪。也许N年后自己再想起这段惊骇的经历,都会怀疑莫非这都是幻想出来的?对一名唯物主义战士来说,还真是不错的归宿。
雪兔子不再出现,噩梦却总是阴魂不散,他每次冷汗涔涔地醒来,梅菲的话言犹在耳,这个梦境既不消散也不得解,噩梦惊醒的一刻,他就如同被压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里。
那个声音总让他专注眼前的世界,专注窗外的车水马龙、鸡毛蒜皮,看看这个平凡而美好的世界,可是总有那么一两个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平凡归平凡,却并不美好。
楼下吃麻辣烫的人群嘈嘈嚷嚷,刺猬头青年嫌恶地皱眉关上窗户。那个声音对他的影响力,似乎已经不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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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这下阿刁哥是再不会跟他玩了,却没想到三天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门外又传来阔别多日、元气十足的喊声。
宁望连忙套上裤子给开了门,门外果不其然正是一身雨衣还在滴水的阿刁,一跨进门来就问:“宁望你看网上那个视频了吗?!”
刺猬头青年茫然不解:“什么视频?”
“我真服了你这个宅神了!”
宁望被一头雾水地推到电脑前坐下,见刁兄这副容光焕发、连花式铲青都重新上线的样子,心说果然这一见钟情来似龙卷风,去似抽水马桶啊。
阿刁要他看的是网上的一则视频,视频是网友自己拍下上传的,宁望正想看看视频的介绍和下面的评论,阿刁已经开了全屏,叮嘱他务必好好看。
视频长约十七分钟,拍摄地点在一艘游艇上,前面两分钟拍的都是海景,间或拍拍游艇上的人,看相貌都是些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听他们的言谈,大概是毕业前准备来一次出海探险。
视频播放到两分半钟的时候,镜头里出现了一座岛屿。
那是一座不大的孤岛,晚霞映衬着岛上茂密的天然植被和起伏的山崖,看起来还挺有几分情调,视频里有人提议去岛上露营,也不知道是事先挑好的,还是临时决定的,接着游艇便朝岛屿驶去。
宁望目不转睛盯着视频,随着游艇靠近,岛屿的轮廓越来越大,黑茫茫的影子挡住了晚霞,平生出几分诡异,也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游艇靠岸时已经是视频第十一分钟,大学生们登上岛屿,拿DV的青年兴致勃勃四处拍摄起来,镜头一路深入林子,虽非亲临其境,宁望却能感到这座岛上没有半分人气,这应该是一座荒岛。
刚开始拍摄者一面走还会一面跟林子外的人隔空喊话,到视频第十四分钟时,周围的人声已经消失殆尽,只能听见手持DV的青年在灌木丛中跋涉的声音。
宁望以为这个胆大的哥们会一直走到树林最深处,但视频画面很快就停在半路不再前进——拍摄者被横亘在林子前方的一道沟壑挡住了。
这道沟壑目测不过五米宽,但看起来颇深,DV镜头往下面拍了拍,沟壑底部有些浅浅的反光,像是有水,不过看这个距离,应该有六七层楼的高度。
宁望看了下进度条,快十五分钟了,这时视频里又听见了人声,镜头朝后方转去,显然是有几个大学生也跟了上来。
几人打量了一下这沟壑,准备折返。宁望感到阿刁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突然捏紧了,几乎就在下一秒,视频里突然有人喊了起来:“下面有人!”
这喊声带起了多米诺效应,几个人的惊呼声接连响起。宁望屏住呼吸一瞬不瞬,想要看清让这几名大学生如此激动的东西在哪里,镜头在黑幽幽的沟壑下来回巡梭,才终于停在某个点,倏地拉近了距离。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佝偻在沟壑底,淤青的皮肤,布满全身的乌黑血管,零落的枯发,似乎正埋头啃食着什么。看到这里,宁望已经几乎能够确定,这跟他和阿刁曾经在穆云山见到的丧尸绝对是近亲!大学生们的惊呼声惊动了正在用餐的丧尸先生,他忽然抛下啃咬的尸体,往岩石上一跳,倏地就不见了踪影。
视频尾声,镜头还在急切地搜寻着失踪的影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群年轻人事后无恙,宁望都替他们捏把冷汗,不过他也很能理解,那种无论如何想要再看一眼的心情。因为你看到的东西太过颠覆你的世界观,你甚至都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你的幻觉,在这一刻,强烈的好奇已经超过了恐——
“哇靠!!”
宁望一把扯下耳机,连人带椅子往后退去,惊恐万状的尖叫声穿透了耳机,眼前的一幕更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一双暴突的眼球直勾勾地对上镜头,血盆大口撕裂到耳根,长长的獠牙一排排钻出布满青斑的皮肤,这极具冲击性的画面只闪了两下,拍视频的哥们终于跟着另几人一起落荒而逃,不久视频也在一片混乱的叫嚷声中中断了。
宁望倒是没被丧尸的特写镜头吓到,但是完全没料到视频都到末尾了还有这么一出。倒回视频又看了一遍,那拍摄的哥们一直不死心地在沟渠下面搜索丧尸的踪影,殊不知对方已经沿着他们脚下的岩石一路飞蹿了上来,最后猛然出现在拉近的镜头中时,离他们顶多十来米的距离。
要是再晚撤一步,宁望都不敢想象后果。如果说前面隔着八层楼的高度看到的沟渠底的丧尸还尚存可疑,至此,他对这个视频的真实性已经没有丁点怀疑了。
这视频上传的日期就在两天前,现在已经有上百万的观看次数,可见有多热。视频下的评论区里两方意见各执一词,一方咬定这绝对是造假,另一方却认为视频是真的。
“……特么他们怎么会以为这是假的?”阿刁扫着视频下的评论,很有点替华夏网民的智商捉急,“你怎么看?这就是我们当时在穆云山看到的那款丧尸吧!”
宁望回过神,讷讷地点点头:“好像是吧……”
“什么好像是?这就是!”阿刁不容置喙地敲着桌子,“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我每天做梦都梦到上次去穆云山,那是整晚整晚的失眠啊!那些人居然什么都不跟你说,你就一点不好奇吗?你唯物主义战士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呢?!”
“你每天做梦又怎么整晚整晚的失眠啊?”
阿刁一巴掌呼在刺猬头上:“少给我找茬!”说着难得正色起来,“讲真的,不单为了赖雪儿,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想把这事弄清楚。”
“你想做什么?”宁望皱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阿刁神秘兮兮一笑,拿过键盘输入了一个网址。
宁望盯着刷新出来的页面,这个论坛页面他似曾相识,再看了一眼才认出这就是当初阿刁帮他问那个诡异梦境的灵异论坛,不过这次不是阿刁发的贴。
帖子的标题——丧尸岛组团探险,是真是假一探便知,报名请跟帖!
疯了吧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