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002章 私情(1 / 1)

寻梦园中,桃林芳翠,浓密的绿叶中藏着小小的青涩果实。偶尔有风吹过,带着绿叶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清新怡人。树下一方圆桌,两个琴架,各‘色’‘精’致茶点,青‘花’瓷的壶嘴中白烟袅袅升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气氛静谧安详。

三人围坐在圆桌旁,用着‘精’致的茶点。

最后还是林鸿渐先开口:俊朗温润的容颜上一片担忧:“阿夜,马车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马车的事情,萧夜华当然有着周全的算计,不过是和苏陌颜开个玩笑,又怎么可能真的引火烧身?不过,看着林鸿渐此刻的模样,他却又突然改变主意,叹息道:“马车已经毁损,我自会去向皇上请罪。”

说着,又安慰苏陌颜道:“苏三小姐放心,我说过不会牵连你,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话虽如此,神情却是一片担忧,似乎很为这件事忧虑。

“若是其余御赐之物倒也罢了,以皇上对你的宠信,最多呵斥几句就算了。但那辆马车是先皇亲自监制,只有两辆,贵重无比,就算是阿夜你也难逃罪责。何况,照你所说,马车在大街上发生意外,看到的人一定很多,就算你有心替陌颜遮掩,只怕也不容易过关。”林鸿渐摇摇头,察觉到其中的诸多不妥。

这件事牵扯到他最好的朋友,以及苏陌颜,怎能不令他忧心?

“我待会儿入宫,去找太后娘娘求情,或许能让皇上从轻发落。”林鸿渐想了会儿,提议道。

他的母亲隆安长公主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自小备受宠爱,芳华之龄而逝,太后伤痛之余,对这个外孙越发疼爱。加上林咏泉和隆安长公主夫妻恩爱,没有妾室,也不曾续娶,无人照看林鸿渐,太后联系外孙,便常常将他接入宫中,祖孙情谊十分深厚。

萧夜华摇摇头,说:“就算有太后说项,终于难堵朝堂悠悠之口。”

事情真的有这么棘手?苏陌颜有些疑‘惑’,如果只是萧夜华这么说,或许还有可能是在危言耸听,但林鸿渐却是温润君子,对她又一直很友好,应该不可能编造谎言来吓她。难道事情真的这么严重?可是,整件事都是萧夜华设计的,他总不可能把自己‘逼’入绝路吧?

“那要怎么办呢?”林鸿渐左思右想,也找不出合理的解决办法,不由得有些焦躁。

萧夜华沉思着道:“好在意外发生时,周遭大多是平民百姓,就算有人知道这马车的珍贵,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捅到皇上那里去,还有转圜的时间。为今之计,先要得皇上的欢心,只要他肯不追究这件事便解决了一半,其次便是要做出一些功绩来,与这件事相抵消,这样朝臣也无话可说,毕竟马车只是死物,朝堂大事却更加重要。”

“你有什么打算吗?”林鸿渐急忙询问道。

萧夜华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敲着石桌,缓缓道:“听说青州官场有些问题,闹得百姓群情‘激’奋,情形严峻,皇上这几日都在选派钦差大臣而苦恼。如果能够解决这件事,皇上必定龙心大悦,就算朝臣有些许异议,也能够压得下去。既然如此,我去一趟便是。”

正说着,似乎下意识地想要用手撑住额头思索事情,却触及伤口,忍不住一声轻呼,神‘色’痛楚。

洁白的纱布上有些许殷红渗透出来,宛如红莲绽放,触目惊心。

“不行,你本就体弱多病,这些年反反复复,身体也一直没能好起来,能够不‘操’劳还是不要‘操’劳得好,何况现在还受了伤,还是安心养伤,青州那边我去好了。”林鸿渐见状,毫不犹豫地道,无论如何,阿夜身体还是很虚弱的,需要好生调养。

萧夜华摇摇头,道:“这是我惹的祸,怎么能让你为我善后?”

“我们两家本就是至‘交’,你我又是好友,还分什么你我?尤其,事情还牵扯到陌颜,我就更加不能袖手旁观了。”林鸿渐心意已决。

阿夜说得没错,如果他能够解决这件事,将来马车事发时,为他和陌颜求情也更有底气。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功劳折抵,事情总会和缓很多。

萧夜华有些惊讶,林鸿渐出了名的淡泊世事,除了琴之外对什么都不上心,这次居然为了苏陌颜甘愿‘插’手他最不喜欢的政事?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真正证实这一点,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是奇怪了,林鸿渐为什么对苏陌颜这样另眼相看?难道说,除了他之外,林鸿渐也看到了她的光芒?

他和苏陌颜本就艰难,若再有林鸿渐搅局,事情就更麻烦了。

尤其,看苏陌颜的神情,对林鸿渐明显要比对他好得多。

这样看来,他决定把林鸿渐调出京城是对的。

脑海中有万千念头闪过,萧夜华脸上却依然带着和煦温雅的笑意,摇头道:“鸿渐你虽然是左相之子,但毕竟没有功名,更没有官场经验,青州之事又错综复杂,皇上未必会答应。不像我,总盯着南陵王世子的名头,又京城奉旨办理各种公务,还是我去吧!”

他很清楚林鸿渐的脾‘性’,既然决定了便不会更改,他越是劝阻,反而越会坚定他的决心。

“太后本就一直劝我出仕,皇上那边也有这个意思,只是都被我拒绝了。现在我肯主动去求,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至于其他,阿夜就不必担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林咏泉的儿子,虽然我不喜欢政事,但爹爹从小也有教导我,正好趁这次机会磨练磨练。”

林鸿渐既然肯请缨前去,自然已经思虑周全,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萧夜华叹息道:“这件事,原本应该我去才是,我总不放心鸿渐你涉险。”

“我是林府独子,早晚有一天要面对这些,迟些早些并没有什么区别,阿夜你不用太在意。何况,我本就打算过段时间去一趟青州,这下倒是一举两得。”林鸿渐不愿萧夜华太过内疚,毕竟他本就身体虚弱,思虑太过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

萧夜华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我只能说,祝你一切顺利!”

“放心吧!”林鸿渐微微一笑。

苏陌颜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整件事看起来顺理成章,但因为与某人有关,总透着那么一股‘阴’谋的味道。她总觉得,以萧夜华的为人,不可能在设计前没有为自己留退路?而这条退路,明显不是林鸿渐,因为他说去苏府,明显是听到苏德说她是受林鸿渐之邀前来林府学琴后临时起意的。萧夜华倒也罢了,林鸿渐一直对他十分友善,她不愿意他为他而涉险,尤其还和萧夜华有关。

“林公子,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吧?”苏陌颜开口道。

这‘女’人好像看出了点什么……。萧夜华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叹道:“陌颜说得对,鸿渐,这件事未必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也实在不想你去青州冒险。”

林鸿渐却笑道:“你们放心,我不是逞强的人,既然说要去,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苏陌颜看了眼萧夜华,他分明就是看穿了林鸿渐的为人,故意这么说,这下连她都不好再劝,否则好像是看不起林鸿渐,认为他没有能力解决青州的事情似的。

“倒是陌颜,我本想好好教你弹琴,这下却全耽误了。”林鸿渐有些惋惜地道,“这是我为你编写的《琴理》,是关于弹琴的基本技巧,还有一些简单的曲谱,你可以先自学着。这具九霄环佩琴是上古名琴,音‘色’纯透,我今天就送给你。有这具琴,苏绍谦就该知道我对你的重视,必然不敢苛待你。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就去找阿夜!”

说着,他转头看向萧夜华:“阿夜,这段时间,陌颜就先拜托你照顾了。”

萧夜华‘唇’角一弯笑意,盈盈醉人:“鸿渐你放心,苏三小姐是我的知己,我自然会照看她。”不过,居然将那么珍贵的九霄环佩琴送给苏陌颜,看来他对苏陌颜真的很上心!但越是如此,他就越确定把林鸿渐调离京城是个正确的决定。

没想到林鸿渐居然为她设想得这么周到,苏陌颜心头涌过一股暖流。说起来他们也只是萍水相逢,但是从第一次见面起,林鸿渐就对她呵护备至,这实在让她感觉有些异样。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无论如何,她是恩仇必报的人,既然林鸿渐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尽力对他好!

“那就多谢林公子了。”苏陌颜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九霄环佩琴。

林鸿渐颇为喜悦,只是想到马车一事,神‘色’又郑重起来,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入宫求见太后。”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越早做好应对的准备就越安全,既然决定,便不再拖延。反正要和陌颜相聚,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和时间。

他要入宫,苏陌颜和萧夜华便告辞。

想当然而,没有马车可以乘坐的南陵王世子,再次温文有礼地“请求”苏府马车搭载他一程。这次苏陌颜却没有拒绝,因为她心中有些疑‘惑’需要他解答。因此,等萧夜华坐定,苏陌颜便立刻问道:“这次,你又在算计什么?”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萧夜华悠然笑道。

苏陌颜干脆地道:“别装了,马车事件都是你算计的,你会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想知道?可以。”萧夜华笑道,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意思很明白。

苏陌颜皱眉:“这也算?”

“可以不算,但如果只是日常闲聊的话,回不回答就要看我的心情了。”萧夜华悠悠然道,舒舒服服地将后背靠在柔软的迎枕上,一副准备闭目养神的模样。显然,如果只是闲聊的话,他绝对会说现在心情不太好,除非苏陌颜说对关于他的五件事,否则他绝不会回答。

该死!

苏陌颜心中暗骂,但林鸿渐对她极好,她总要‘弄’清楚萧夜华究竟在谋算什么才能安心。萧夜华肯定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又趁机要挟她。这个男人总是这样,能够准确地把握住一个人的要害,让那个人按照他所想要的方式前行,‘逼’她求他帮忙是一次,染画让位是一次,而林鸿渐去青州又是一次。

不过,她也不能就这么任由他牵着鼻子走。

苏陌颜挑挑眉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就要怀疑世子的用心了。”

“这话我可是真的不明白了。”萧夜华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苏陌颜淡淡道:“先前我以为世子费尽心机,无非是想和我来过猜谜的游戏而已,但现在我却觉得,世子是根本要把我往绝路上‘逼’。每求世子一次,我就要说对五件关于世子的事情。世子这般高深莫测,别说五件,一件都够我费心费力地想半天,这样一来,我又能够求世子几次呢?可如果不求世子,只怕世子无聊,又要和我开玩笑。反正早晚都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从一开始就选第二条路好了,至少我还能省几分脑子!”

形势比人强,她小胳膊拗不过萧夜华这条粗大‘腿’,但至少也要为自己争取点好处。

绕了半天,原来是想砍价!萧夜华浅浅一笑,道:“好吧,那就改为说对关于我的一件事好了。不过,不能投机取巧,否则我的答案也会投机取巧,明白吗?”

能够将五件事砍到一件事也不错了,毕竟萧夜华腹黑狡诈,就算投机取巧也没有多少可用的内容。

苏陌颜思索了下,道:“我猜,世子不喜欢红‘色’。”

“……何以见得?”萧夜华停顿了片刻,问道。

果然他选择她来进行这个猜谜游戏是对的,每次,她的答案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萧夜华这样,显然她是猜对了。苏陌颜心中稍定,答道:“你奉旨宣我入宫的那天,遇到凌华公主,当时她穿着一身红衣,我看到你的目光在她的红衣裳掠了一下,便闪开了,之后世子便一直很专注地看着她的脸,目光再不曾往她的衣服上转过半分。所以我猜,世子可能不喜欢红‘色’。”

“你倒是看得仔细,幸好天底下像你这样聪明的人没几个,否则本世子可就头疼了。”萧夜华微笑着道,话虽然如此,声音里却没有多少的不悦。

原来,他的目的早已经达到,她的确在关注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现在,你可以问了。”

苏陌颜立刻问道:“马车的事情,你原本打算怎么解决?”

“不用解决,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萧夜华淡然自若地道。

苏陌颜眉头紧皱:“那不是先帝监制的马车,极为珍贵的吗?怎么会不用解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撞坏的马车是那辆了?”萧夜华反问道。

“……。”苏陌颜脑海中隐约想到了什么,咬牙道,“大街上,你府里的下人说这辆马车整个大华也只有两辆,林公子问你是不是那辆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你也没有否认。”

“那是他们说的,我可没有,就像你说的,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是那辆马车啊!”萧夜华微微笑道,“说了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如果闹出连我自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你觉得,我会做那种蠢事吗?”

果然又被这个男人骗了!苏陌颜咬牙,却又有些疑‘惑’:“可是,我看到那辆马车的确是黄‘玉’为顶的呀?和林公子说的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是‘吻’合的。”

“所有御赐的马车都是用黄‘玉’为顶,但你说的顶,指的是顶珠,而鸿渐说的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却是整个车顶都是用整块黄‘玉’雕琢而成,两者天差地别。”萧夜华很好心地解释道,“被撞毁的马车,只是一辆普通的御赐马车,这种御赐之物和别的不同,就是拿来用的,有个磨损毁坏很正常,只要我这个当事人不计较,谁会闲着没事揪着你不放?”

她就说,这个男人怎么可能没有退路?

明明就是没有的事情,却故意误导林鸿渐,再以退为进,让林鸿渐跑去青州,连自己朋友都这样算计,真是卑鄙!苏陌颜暗自腹诽,既然没事,她应该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林鸿渐,免去青州一行。毕竟,听他们话里的意思,青州那边的事情并不简单,说不定会出意外。

正想着,却觉得手腕一紧,苏陌颜回头,迎上萧夜华湛然有神的眼眸。

“你想干嘛?”

不等她回答,萧夜华便又说出了答案:“你想去告诉鸿渐,让他不要去青州?”

“林公子视你为好友,处处为你着想,你何必这么算计她?”苏陌颜有些恼怒地道。

萧夜华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沉默了片刻,道:“鸿渐的父亲是左相,深得帝王信任,你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得到如此荣宠吗?”

“当然是因为他有能力,忠心为国。”苏陌颜答道。

萧夜华摇摇头:“因为他是个孤臣,没有靠山,没有背景,没有姻亲,孤身一人。加上这些年他推行新政,使得大华国力日盛。但是,新政有很多内容虽然为百姓谋利,都伤害到了高官权贵的利益。这些年,有无数人视左相为眼中钉,只是碍于他深得帝王宠信,有所顾忌罢了。一旦皇上放弃了他,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皇上才会如此相信他,因为他是左相唯一的靠山!”

这些朝堂政事,苏陌颜自然没有他清楚,皱眉道:“那又如何?”

“如今有左相护着,鸿渐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做他的贵公子。他不喜欢参与政事,也没有人会‘逼’他。”萧夜华淡淡地道,“皇上虽然身体康健,‘精’力充沛,但毕竟已经年近五十,一旦有什么万一,左相就会立刻面临危机,到时候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保护鸿渐了。到时候,鸿渐要怎么办呢?”

苏陌颜微微迟疑:“太后不是很疼爱林公子吗?”

“太后年岁比皇上更高,又能护鸿渐多久?不然你以为太后为什么屡次提议要鸿渐参与政事?就是希望暴风雨来临之际,他能够有自保的力量。只是鸿渐个‘性’古怪,他不爱参与政事,谁都‘逼’不了他,如今难得有机会,他愿意自己进入仕途,你真的要告诉他吗?”萧夜华问道,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苏陌颜犹豫了下,却没有动作,而是慢慢坐了下来。

“你是为了他着想,所以才设计他?”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清楚,告诉鸿渐这件事的后果。”萧夜华微笑淡然,他的主要目的,当然还是为了把林鸿渐调离京城。

虽然不情愿,苏陌颜却不得不承认,萧夜华说得有理,沉默了会儿,又道:“可是,你这样偏他,就不怕他会发现吗?”

“我已经说了,马车发生意外时,旁边没有权贵,只是普通百姓,他们又怎么能够分得清楚普通御赐马车和黄‘玉’顶蟠龙九柱马车的区别?在鸿渐去青州之前,这些详细情形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萧夜华靠着迎枕,懒洋洋地道,“等到他从青州回来,就算看到马车安然无恙,随便编个理由就能敷衍过去,比如,我千辛万苦找到名匠,将马车彻底修好了之类的。既然没事,自然皆大欢喜,难道他还会穷根究底不成?”

这人根本就看透了林鸿渐的‘性’子,吃定了不会东窗事发。

“利用林公子对你的信任和爱护,欺骗他,设计他,卑鄙!无耻!”即便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苏陌颜还是看不过去,恨声道。

萧夜华也不恼怒,慵懒地道:“翻来覆去都是这两个词,听得有点腻了,有新鲜点的没?”

“……。”这男人的脸皮厚比城墙!

苏陌颜扭过头去,将窗帷掀起一条缝隙,看着外面的街道,不再理会萧夜华。

她将目光转过去,萧夜华反而静静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在戴着面纱的脸上来回巡梭,盯着面纱边上一道伤疤,总觉得这道疤痕的位置,似乎和印象中有些许不同,却又觉得记忆有些模糊,不敢确定。

不过,之前车身颠覆时,那么剧烈的动作,疤痕都没有分毫异常,显然是用特殊方法固定在脸上的,只怕用手撕也未必能够撕掉,反而打草惊蛇,引起苏陌颜的警觉。倒不如先按兵不动,如果说她的容貌没有毁损,这些疤痕是另外粘上去的话,总会再揭下来重新贴的。

这次他记清楚了疤痕的位置,如果下次再有变动,基本可以确定她的脸并没有事。

马车先将萧夜华送到了南陵王府,然后才转回苏府。

一回来,苏陌颜便觉得苏府奴仆往来如织,气氛似乎比她离开的时候要热烈得多,正奇怪着,远处苏锦芳经过,看到苏陌颜急忙过来,有些讨好地道:“三小姐,您回来得正好,父亲请了锦衣坊的人来给我们做新衣,还命锦缎庄的人送了最时兴的布料。”

“‘春’衣早就过了,夏衣还没到预做的时候,怎么突然想起来做新衣?”苏陌颜边走边问道。

苏锦芳欣喜地道:“因为接到了周府的请帖,说过几天是周老夫人的八十大寿,邀请父亲和我们去贺寿。”

“周府?哪个周府?”苏陌颜问道。

提到这件事,苏锦芳就忍不住欢欣之意,眉飞‘色’舞地道:“还有哪个周府能够让父亲这样兴师动众?自然是右相周大人的府邸。”

苏绍谦虽然是户部‘侍’郎,但在权贵云集的京城根本不算什么,即便和隆兴长公主关系密切,但在旁人看来,也只是隆兴长公主的走卒,谁也不会把苏府放在眼里。这些年来,除了隆兴长公主的赏‘花’宴会给苏府下帖子外,从来没有哪家权贵高官的宴会宴请苏府,这也是苏绍谦的仕途始终无法再进一步的原因。

这周府寿宴的邀约,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也无怪乎苏绍谦会如此狂喜,兴师动众。

苏府豪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加上这次要去参加的是周府的寿宴,苏绍谦更是一掷千金,命人将锦缎庄的所有时兴布匹都搬了过来。苏陌颜进去的时候,苏锦‘玉’正在挑选布匹,满脸欣喜之意,察觉到苏陌颜进来,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挑选。

“大姐姐也要去?”苏陌颜有些奇怪。

虽然说苏锦‘玉’“疯癫之症已经痊愈”,误伤三皇子之事也了了,但事情毕竟过去没多久,这时候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乖乖待在家里,等到风头过去,众人渐渐淡忘这件事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苏锦芳悄声道:“本来父亲想要以身体虚弱为由不让她去,但卢公子亲自来了苏府一趟,说隆兴长公主思念大姐姐,听说苏府也受邀参加周府寿宴,到时候便能相见,十分高兴,还命人送了两套首饰过来。长公主都这么说了,父亲也不好拒绝,只好答应让她也去了。”

李清芬触怒隆兴长公主,而现在,长公主居然为苏锦‘玉’撑腰,想必这段时间苏锦‘玉’没少在隆兴长公主身上下功夫。

想到那位对苏锦‘玉’含情脉脉的长公主独子,苏陌颜便又释然。

反正萧夜华那个死变态她斗不过,被‘逼’无奈不得不和他折腾什么猜谜游戏,有他做后盾,苏陌颜并不担心苏锦‘玉’能翻出什么‘浪’‘花’。

向苏绍谦行过礼,苏陌颜正吩咐染画将琴谱和琴放回紫藤斋,却忽然被苏绍谦叫住。

“等一等。”苏绍谦眼睛紧紧盯着那句深紫‘色’,曲线华润的古琴,目光凝定在琴身上的五个大篆古字上,有些难以置信地道,“这难道是九霄环佩琴?是林公子借给你的?”苏府以商起家,为了摆脱暴发户的头衔,苏绍谦曾经特意研究过琴棋书画这方面的事情,对着把闻名遐迩的古琴自然不陌生。

苏陌颜点点头,道:“正是九霄环佩琴,林公子说送给我练琴。”

送?

这把九霄环佩琴可是隆安长公主的遗物,林公子居然送给陌颜,可见他对陌颜的看重!再想想周府送帖子的奴仆的话,苏绍谦的心中顿时翻起了滔天巨‘浪’,这个‘女’儿真是越来越不能小觑了!

再想到她的毁容,苏绍谦心头恨极,如果陌颜仍是绝‘色’,如今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富贵青云?

现在,却全被李清芬毁了!

“周老夫人说了,早就听闻你这个孝‘女’的名声,白莲庵的事情也算受了你的恩惠,想要见见你,这才给苏府下的帖子。你可是我心爱的‘女’儿,自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能丢了我苏府的颜面。”苏绍谦看向苏陌颜的眼神顿时变了,慈爱地道。

听到九霄环佩琴五个字,苏锦‘玉’早嫉妒得心头滴血,忍不住道:“父亲,您这样说,不是惹三妹妹伤心吗?毕竟她都毁容了,不管怎么装扮都不可能恢复如初。”看似在好心提醒苏绍谦,实则是在揭苏陌颜的伤疤。不过就是一个毁容的庶‘女’,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姐姐过虑了,父亲是一片慈爱之心,我又怎么会因此伤心呢?”苏陌颜淡淡道。

提到毁容之事,苏锦芳便觉心头一跳,急忙扯开话题,取过一匹‘艳’丽的红锦,递过去道:“三妹妹快看看这匹布,‘色’泽纯正,牡丹‘花’样也秀丽别致,丝毫也不俗气,如果裁纸成衣裳,一定很好看。三妹妹皮肤白,很适合红‘色’,不如就用这个做件衣服?”

苏陌颜对布料本不在意,但见这批布光泽莹润,‘色’彩美丽,如同有流虹缠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见她似乎很喜欢,苏锦‘玉’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愤恨,开口道:“二妹妹,这匹布我早就看中了,你现在抢过来讨好三妹妹算怎么回事?别忘了,我才是苏府的嫡长‘女’,这样鲜‘艳’的大红‘色’,除了我这个嫡‘女’,还有谁能穿?难不成你想越过嫡庶?那岂不是让外人看不起苏府?”

“你——你这根本是强词夺理!”苏锦芳不忿地道。

苏陌颜伸手拦住气急败坏的苏锦芳,微微笑道:“既然大姐姐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苏锦‘玉’只当她认输,心头畅快,将她又拿起一匹浅青‘色’的绸缎,便又上前,抚‘摸’着绸缎上的‘花’纹,赞叹道:“好漂亮的布,既然刚才三妹妹说我喜欢就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将布匹从苏陌颜手中强拽过来,看向苏陌颜的目光里满满的全是挑衅。

这段时间,母亲“病重”,哥哥干脆宿在店铺不回府,她没了靠山,又在苏绍谦面前失了宠,人人都去逢迎正得宠的苏陌颜,以及姨娘掌权的苏锦芳,对她这个“嫡‘女’”视而不见。这种犹如云泥的差别待遇,让苏锦‘玉’心头极为恼怒,这时得了机会,便忍不住借题发挥。

她要让这苏府的人知道,谁才是嫡长‘女’,真正尊贵的大小姐!

苏陌颜神态温和:“应该的,大姐姐先挑好了。”

这下不止苏锦芳,就连苏绍谦都看不下去,喝道:“‘玉’儿你真是胡闹,先让陌颜挑选。”

“父亲,大姐姐是嫡长‘女’,长幼尊卑有序,本就该让她先挑,反正‘女’儿刚回来,还没有丈量衣服的尺寸,正好先去量,过会儿再来挑选布料也不迟。”苏陌颜温言笑道,气度从容,不卑不亢。她对衣服首饰之类的东西本就不太感兴趣,正好趁机挖个坑给苏锦‘玉’跳。

苏锦‘玉’暗自得意,这下那些瞎了眼的下人总该明白,究竟更该讨好谁。

她自以为扳回了一城,却不知道这些话听在锦衣坊和锦缎庄派来的两名中年‘妇’‘女’耳中,都对她心生不屑。

苏三小姐甘愿放弃乡君的封号,只为了替苏大小姐求情,这件事早就传遍了京城,谁不称赞苏三小姐关爱姐妹?结果现在苏大小姐居然抢苏三小姐看中的布料,亏她还自称嫡长‘女’,真是丢人现眼!倒是苏三小姐,这样还能维持着好风度,为苏府着想,息事宁人,这才难得。

苏陌颜‘唇’角微弯,这个苏锦‘玉’,从前千娇万宠时,还能维系着几分体面,如今骤然堕入深渊,行事越发急躁,不成章法了。

锦衣坊和锦缎庄是京城最富盛名的店铺,这两位中年‘妇’‘女’肯定经常出入官宦人家,若是将今日的事情传扬出去,苏锦‘玉’的名声绝对会雪上加霜。

她倒要看看,那位卢公子,对苏锦‘玉’究竟痴情到了什么地步!

连苏陌颜都避开,苏锦芳自然不会和苏锦‘玉’争抢,留下她一个人先挑选。饶是如此,等两人回来时,看到剩下的布匹,苏锦芳也忍不住怒气上涌,这个苏锦‘玉’实在太过分了,居然将上好的布料全部挑走,只剩下一些次品。就算她是头壮牛,也用不了这么多布料做新衣吧?

她正要说话,却被苏陌颜拦住。

“钱姨娘现在是掌府姨娘,难道你还怕没有好布料做衣裳?她愿意在外人面前丢脸就让她丢脸去,你何必跟她一起呢?”苏陌颜轻声道,“随便挑几匹应付过去便是,别在父亲面前丢苏府的颜面。”

苏锦芳恍然大悟,看了面‘色’‘阴’沉的苏绍谦一眼,随手指了几匹布料。

见苏锦芳和苏陌颜所挑选的布料都远远不及自己的,苏锦‘玉’心头一阵得意,周府寿宴上必定权贵云集,说不定连皇室中人都会来,她有了这些上好布料,到时候一定能够压倒苏锦芳和苏陌颜,一雪前耻!

就在这时,忽然有下人来报:“老爷,南陵王府派人过来,在‘门’外求见。”

南陵王府?苏绍谦心头一惊,忙道:“快请。”

来人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人,苏陌颜今天刚刚见过,记得萧夜华称他为“张伯”,就是在街上说这辆马车华贵无比,整个大华都只有两辆的人。能够参与到萧夜华的‘阴’谋里,和他配合,应该是萧夜华极为信任的人。

苏绍谦却认得这是南陵王府的张总管,忙道:“张总管大驾光临,不知道有什么事?”

“不敢当。”面对苏绍谦的谦卑,张总管并无倨傲之意,从未见过世子对哪位‘女’子如此在意过,而苏绍谦虽然名声不怎么样,却是这位苏三小姐的父亲,“在下奉世子之名,来给苏三小姐送些东西。”

说着,转身一招手,道:“进来!”

立时便有两列劲装男子进来,一列捧着各‘色’布料,匹匹光泽柔润,‘花’纹‘精’美,比先前苏锦‘玉’挑走的红锦更加美丽;另一列则捧着首饰盒,从‘玉’石,到翡翠,再到金银头面各‘色’齐全,都打造得异常‘精’致。

张伯微笑道:“听说苏三小姐要参加周府寿宴,世子特命在下送来这些东西,若是苏三小姐还看得上眼,就留下用,若是不喜欢,送人或者赏人皆可,不必太在意。”

苏府众人倒也罢了,旁边锦衣坊和锦缎庄的中年‘妇’‘女’却是识货的,忍不住失声惊呼道:“这是云裳阁的十段锦和十娇妆吧?”

云裳阁,取自云想衣裳‘花’想容之意,是京城最昂贵的店铺,共有十层,一到九层越往上东西越昂贵,第十层摆放的便是这十段锦和十娇妆,十种颜‘色’,十种‘花’纹的布匹各一匹,金‘玉’翡翠琉璃各种材质做成的首饰各一套,每年便只有这二十样东西,价比天高,有时候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这位南陵王世子倒真是大手笔,居然一下子将十段锦和十娇妆都买了下来!

然后,送给这位苏三小姐?这要说只是知己,没有‘私’情,很难让人信服啊……。

一时间,众人看向苏陌颜的眼神都带着些许古怪。

苏陌颜嘴角‘抽’‘抽’,萧夜华这个变态又想干嘛?再这么下去,连毁容都救不了她,早晚会成为那些疯狂‘迷’恋他的京城‘女’子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故意的吧?没错,他绝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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