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儿这一嗓子着实不小,惊动的不仅是屋外鬼鬼祟祟的三个人,还有屋内相拥的两个人,若兰公主一听外面的响动,松开了环在章影身上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章影也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抱着她的双臂。
若兰公主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平静的语气问道:“瑶儿,外面何事?”
“嘿嘿……兰姐姐,是我”李靓笑着推开门,“我刚才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盘子,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虽然是个蹩脚的借口,但若兰公主也只一笑置之,道:“饺子煮好了,我们可以吃年夜饭了。”
众人不□份尊卑,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年夜饭。若兰公主年年除夕夜在宫里吃的道道精致,盘盘万金的菜肴也不及这一顿吃的称心痛快。
年夜饭后,子时已过,新的一年伴着爆竹声悄然来临。
若兰公主起身告辞道:“夜深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章影紧接着说道。
若兰公主颔首应允,款步出了屋,瑶儿和章影紧随其后。
身后还传来李靓爽朗的声音“兰姐姐有空常来玩呀!”这话怎么这么像某个地方招揽客人常说的,还真是近朱赤近墨黑。
街道上被家家门前高挂红灯笼照的亮彤彤,袭来的阵阵寒风夹杂着爆竹的硝烟气味,这便是新年的气息吧,若兰公主心里暗道。
越向皇城方向走,人越少,路越黑,到处透着一种肃穆萧索之意,脚下之路的尽头仿佛是一个无极黑洞,吞噬人心,侵蚀青春。若兰公主不愿再前进,停下脚步,出神的望着前方。
章影走到她身边,扭头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瑶儿识趣的躬身道:“奴婢在前面等公主殿下”说罢,独自向前走去。
若兰公主把头轻轻的放在章影并不宽阔的肩上,道:“影,我好累。”
章影揽过她的纤细的腰肢,柔声道:“兰儿可是不愿回宫?”
“不愿又如何?那是母妃生养我的地方,我的根在那,我又能逃到哪去?那终究也是我的……我的……”若兰公主到底还是没有把“家”这个字说出口,那里如何能称之为家呢?在皇城中,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蜕变成一个攻于心计的公主,这万千宠爱的背后也有数不清的算计与心机。若说那不是家,可那有她和母妃间最珍贵的回忆,曾经也真的以为那是家,所以时至今日仍守着思兰苑,不让别的女人鸠占鹊巢。
章影握着她冰冷的手,道:“若你真的不喜欢住在皇城里,大可求皇上在宫外建一个公主府,历朝公主成年嫁人之后都是住在外面的公主府。”
“嫁人?”若兰公主嗤笑一声,“我都是个十八岁的老姑娘了,不对,新年过了我已经十九岁了,再者说,想娶我的大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不是为了荣华便是垂涎美色,更何况男子的凉薄我早已见识过。”
章影把玩着手中的白玉一样的手指,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什么?”
“你既知我是女子,为何今日还肯来与我表明心意?”
若兰公主把头从章影的肩上移开,清冽的眸子直视他的眼睛道:“本来我对你心意不明,知道了你是女子,一颗心方定了下来。”
章影一听很欢喜,笑道:“兰儿的想法倒是与众不同”
若兰公主施施然道:“在宫里,宫女与宫女之间,甚至妃子与妃子之间的的事我也不是没见过,欢行白日心,朝东暮还西,男子一向薄情,而女子却重情义。”
“兰儿可是因男子皆薄幸而失了嫁人的心思?”
若兰公主沉吟片刻,道:“也不尽然,这世间或许也有痴情男儿。喜欢上男子与喜欢上女子于我来说一般无二。有人说女子相恋有悖人伦,我却不以为然,人活一世,若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而失了本心,岂不是得不偿失,人呐!终究是活给自己看的。”
章影拍着手赞道:“兰儿的想法果然是超凡脱俗,凌驾于那些迂腐的礼教之上。”
“你可愿入宫当驸马?”若兰公主突然发问道。
“啊?”章影一愣,随即狠狠的点了点头,“我愿接你出那深宫,从此再无纷扰,天地人间,我有你相伴足矣。”
若兰公主轻抚上章影认真坚毅的面庞,眼眸中水波般盈动,恰如冰雪初融,春光明媚,道:“我愿意与你相伴终生,可是思兰苑是我与母妃所有记忆的地方,我不忍离开,更怕以后那里被别的女人糟蹋了。”
“天下间的母亲无一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儿过的安逸快活,哪一个愿意自己的儿女整天带着假面具劳心劳力的过活。记忆是放在心里珍藏的,何拘一座宫殿,只要心中有就够了。”
若兰公主沉吟道:“话虽如此,但……”
章影伸出食指,抵在她的薄唇上,“不要说但是,我求你答应我,让我给你四时明媚,为你遮风挡雨。”
若兰公主心漏了一拍,情真如此,不忍再拒绝,头抵在他的额上,轻声说了声“好”
这一声好,胜过千言万语,心中如一阵春风吹过,这春风吹绿了章影原本干涸的心田,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用肢体来表达内心的激动,紧紧的搂住了她。
若兰公主细长的双臂也攀上了他的脖颈,柔声道:“影,你虽然是新科的探花郎,但父皇恐怕还是不肯把我嫁给你。前几日,父皇曾说过新年过后要去扬州,还问我去不去。”
章影轻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兰花香气,问道:“皇上要下扬州?”
“嗯,重臣们也会随父皇同去,处理政务,你也要寻机会去,争取在父皇面前露个脸,让父皇对你刮目相看,我才好替你说话。”
章影抬起头问:“兰儿,你不去吗?”
若兰公主摇了摇头,脸色绯红的道:“你不是说要娶我,带我出宫吗?我就在思兰苑住上最后一段日子,等父皇从扬州回来我便,便求父皇答允我们的婚事。”说到最后已经把头埋到胸前,声如细蚊。
章影欢天喜地的满口应道:“好!好!”
若兰公主紧了紧鹤氅上的流苏球,道:“我该回去了”
章影的眼神流露出的不舍之情,随着清辉的月光洒了一地。若兰公主看她的样子,轻笑一声,哄着说:“好了,我等你从扬州回来,你回来之后你我便可朝夕相伴了。”
章影想到回来可以迎娶心上人,嘴角就不自觉的上扬,突然唇上一热。
若兰公主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只是突然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就情不自禁的亲了亲他的嘴角,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旋即便离开了他的唇,红着脸转过身来,“我走了”说罢,就要抬腿离开。
可是腰上突然一紧,拦住了她的脚步,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兰儿,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若兰公主“嗯”了一声,静静的任他拥着。
在前面侯着的瑶儿,等的急了,手脚都快冻僵了,呵气暖着手,自语道:“公主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瑶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行了几步,就看见在街边亲昵的两个人,急忙转过身,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过了十五,朝堂之上礼部侍郎又向皇帝以进言请皇上下扬州,这次皇帝没有再含糊不理,而是在超堂上说“准奏”,于是命礼部人备好龙舟,拟好同巡的官员名单,扬州刺史也备好了行宫,十日后启程。
朝堂之上,纵有官员直言进谏反对出巡,却都被皇帝的一句“不愿同去的卿家们可留在京城”给挡了回去。
将军府后院练武场内,江家父子正各执长剑,切磋武艺,招招凌厉,电光火石之际,江新武突然被江待一的一记侧踢,踢翻在地,江待一大惊,连忙跑过去蹲下,急道:“父亲,你没事吧?”
话音还没有落,江待一的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剑,江新武笑道:“待儿,有时不一定是谁的武功高就是谁赢,死生也不过就是一瞬的事,切记,戒心是何时都不可丢的。”
江待一低头,谦卑说道:“儿子受教了”
父子二人收了长剑,用汗巾擦了擦手,江新武道:“皇上十日后下扬州,为父也会同去。”
“十日?”江待一皱眉问:“怎么这么快?”
江新武冷笑道:“早已准备好了一切,十日足矣。待儿可随为父一起去?”
江待一嘴角一动,“去,当然要去,我倒是要看看天子巡游到底是个什么阵仗。”
练过功,江待一回了房间,推开门就看到坐在床上刺绣的文惠羽,笑意浮了上来,“娘子,有在做什么给我?”
文惠羽嗤笑道:“好没道理的人,人家刺绣却偏偏说是做给他的。”
江待一倒在大床上,头枕在文惠羽的腿上,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还不承认,除了我还有谁能请的动我家文大绣娘做刺绣。”
“少臭美了”文惠羽娇嗔了一下腿上的人,一个不留神,手指被针刺破。
“哎呦”文惠羽吃痛的叫了出来,江待一连忙坐起身,心疼道:“刺破手了?都怪我分了你的心。”说罢,将她渗出血的手指含到嘴里。
手指如触电一般,电流从指间一直传到了心坎里,引得心里一阵震颤,文惠羽红着脸小声道:“谢谢”
嘴里的血腥味淡了许多,松开了含着的手指,道:“下一次小心点,你要是为了做东西给我而弄伤了自己,那我还是不要了的好。”
文惠羽把绣到一半的香囊递给他,佯怒道:“你这个人好没良心,我辛辛苦苦做给你的香囊居然不要。”
蓝底绣着茉莉花的香囊,针脚细腻,看的出来绣此物的人一定是极其用心的,江待一揽过她的肩,感动道:“惠羽真是贴心,知道我素爱蓝色,特意给我做了这个香囊,我一定贴身收着。”
文惠羽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指着香囊,道:“茉莉花是最喜欢的花,蓝色是你最喜欢的颜色,我把茉莉花绣在蓝绸缎上,就代表我们两个人在一处。等做好了这个香囊,我再放入兰草杜若送给你。”
江待一摇头道:“我要放入茉莉花的花瓣,这样无论我在哪,闻到香囊的香气就想起你来了。”
文惠羽柔声道:“也好”
江待一轻啄了一下她绯红的侧脸,“对了,惠羽,十天后皇上南巡,父亲与我随行伴驾。”
文惠羽失色的抬起头,“你要走?要去多久?”
江待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文惠羽咬着下唇,思忖了片刻,坚定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