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国的办公室里通透明亮,他瘦削的身影背对着我站在窗口,我发觉他的双肩因为激动微微有了些颤抖,却倏忽间转过来毫不避讳地看着我,面部表情一切如常,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我瞬间就觉得全身发冷,明白了什么叫令人恐怖的自制力。
说句老实话,听到这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马上逃跑,我不想知道真相,我要滚回我的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做良民,一辈子不和秦卫国再有什么交集,我不是怕他扼死我,而是要逃避他在极端里塑造出的可怕的第二性格。他是人……他能承担起这样的压力吗?
“1983这个数字,”秦卫国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苍老无比,“是当时我掌握的越南古墓洞壁文中所有搞不懂的日期里最近的一个,没人知道那一年会发生什么。回到北京,老师的研究手稿被秘密提取出来,交到我的手里,我开始负责组建史前文字破译攻关小组,哦,对了,这也是因为老师留下的那封推荐信。我就用了代表1983年的‘083’来命名,这是现在083机构名称的由来。当时的我也没想到,1983年有什么非凡的意义。”
我在1983年出生……我压抑着自己紧促的呼吸,禁不住地想,但不能肯定秦卫国所说的非凡意义是不是和我有关。我忽然很奇怪秦卫国对我的态度,一直非常平等,其实我不可能和他平等,他的年龄学识阅历等等根本不是我能启及的。秦卫国平淡的陈述还在继续,我放下心事,被动地跟随他的思路,沉浸在几十年前的往事里。
随着史前文字的不断破译,那一篇越南古墓里发现的洞壁文在几年后变得越发离奇和不可思议,而1979年同时进行中的另一条主线纠结在历史研究当中,从越南古墓中带出的文物被多次组织鉴定,当时最先进的碳14年代测定也从国外花大价钱引进,陪葬品年代集中于距今1600多年前,也就是中原王朝的东晋时期,那个时代中国西南和越南北部,缅甸大部正是罗滇王的势力天下,那么杀死马教授的“凶手”,动用了大量财力修建越南那座古墓的人最有可能就是罗滇王。一批历史学者和探险队开进罗滇王的发祥地云南牛耳岭地区,取得的资料被083严格保密,要争取破解罗滇王的先知之谜。
这是除洞壁文之外唯一的线索,直到现在昆明的083分支机构还在不断发现之中,但那篇洞壁文的译本横空出世后,似乎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除了秦卫国,没有人掌握整篇的译文,秦卫国将所有人的研究成果一个字一个字地掌握拼凑,之前有关于未来的猜想渐渐浮出水面,准确地说,那篇洞壁文是一封来自于未来的信……求援信。
至今秦卫国也不知道这封信来自于什么年代,那个年代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如果不在他的有生之年扼止先知的传承,未来的人类将因此遭遇难以想象的劫难,也许换个角度应该这样说,这是未来世界期图通过改变历史,借以拯救未来人类的一次尝试。
“我不知道这个未来人是哪国人叫什么名字,暗地里叫他‘小约翰’……”秦卫国忽然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我隐约觉得小约翰好象是哪一部国外科幻主角的名字,却在脑子里打转想不起来。
转而秦卫国脸上的表情就凝重起来,“如果整个事件有一个总导演的话,其实那是小约翰,我只是一个执行者,他只要按照他们的历史来安排我们的未来就足够了……你明白吗?”
秦卫国说到这里停顿许久,给我留了犯着迷糊去琢磨的一段时间。我渐渐绕了出来,今天任何人的任何行为在遥远的未来却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小约翰的确可以,如果这样看起来,真正的先知恐怕是小约翰才对,他对我们的未来没有知晓不到的死角。这就好象现代人假使回到几千年前的古代,不论是他们即将面临的改朝换代,或是大小规模的战争,只要我们熟知历史就知道一切。
接下来秦卫国的讲述让我相信,不管秦卫国或者小约翰,他们的大脑重量至少超过我百分之五十。小约翰利用他们那个年代的科技,把一些用史前文字记载的“指令”,穿越时间记录在几千上万年前的某处,比如某个上世纪**十年代被发掘出的古墓内,或者某处隧道工程打通的山腹地下的岩洞中,而全世界只有秦卫国一个人能懂的神秘史前文字,最终都会以考古研究的名义摆在他的面前。
到了现在,我终于明白前些天无人涉足的山腹内,提示我们脱困的信息来自于何处了,而另一面小约翰一定在更早时把我们被困的时间地点通知给了秦卫国,不过和我们交流他用的是现代简体汉字罢了……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秦教授,那您写的那些书……”
秦卫国先是一怔,随后会意地笑了笑,“没有什么价值,只是给未来传递信息的工具。”
又一个谜解开了,秦卫国的书既不能赚钱,也不能出名,所有的内容都是掩护,每本书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谁也看不懂的史前文字插图,上面记录了他留给未来的信息。他只需要保证这书能够流存久远就足够了,而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永久保存于全国各地甚至可能的国外大小图书馆。
梧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和秦卫国低语一阵,重新沏了茶,这给了我一个从秦卫国的回忆里拔出自己思维的机会,我开始慢慢体味到秦卫国大半生的奋斗和无耐,这是真正无法改变的宿命,小约翰从第一刻起就知道秦卫国的全部,也不仅仅是秦卫国,未来人只要愿意,就可以知道我们现代每个人一生的过程和结局,那对他们来说,只是历史。他们或许可以改变,但我们只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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