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员坐定之后,李显高兴地说:“今天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朕甚是欣慰。一家人嘛,之间有点误会很正常,就是牙齿和舌头也免不了,磕磕碰碰的,对不对?但是都不要往心里去,以后自家人之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或者想要什么,可以和朕说。朕一定想方设法让你们满意。”
韦氏说:“陛下刚说的你们都听见了,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一团和气,和睦相处。可一些人总是有非分之想,让人不得不感到失望。本宫对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多说,关键在于自个儿要自觉。人要是不自觉,迟早要大亏的。”
韦氏刚一说完,便对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上官婉儿开口说:“陛下仁慈宽厚,可惜某些人恐怕很难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啊。要不然,也不会出现那么多不自量力的人,出来上蹿下跳,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太平公主冲着上官婉儿说:“今天是我们李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你怎么也来了?你觉得你适合坐在这里吗?”
上官婉儿说:“大公主,是陛下让我来的,难道不行?”
太平公主说:“可我三哥,刚才明明白白的说是我们李家的人,你难道没听见?”
上官婉儿反问道:“我一心一意侍奉陛下,难道大公主非要对我另眼相看?”
太平公主说:“你可真够抬举自己的,也配讲一心一意。”
上官婉儿站起来大声说:“大公主,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如此的咄咄逼人?”
太平公主直言不讳地说:“我的意思是说,这里没有你的位置,哪凉快上哪儿待着去。”
上官婉儿被太平公主尖锐的话语,说得是脸色通红,无言以对。她心里气不过这样的羞辱,对李显说:“陛下,臣妾身体有所不适,先行告退。”随后狠狠的瞪了太平公主一眼,扬长而去。
李显想去拦都没拦住,便对太平公主说:“太平你这是干什么,上官昭容负责掌管起草制书诏令,可没少出力的……”
太平公主说:“三哥,走了就走了,不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嘛。她走了我们李家的人,正好好好聚一聚。”
韦氏刚想对太平公主还以颜色,李显抢先说:“好了,好了,不说了啊,开膳,开膳。”
饭间,太平公主说:“皇后,最近我听到不少关于宫内的传言蜚语,不知道皇后都在做些什么呢?”
韦氏明白太平公主的话其实暗指她在宫内圈养情人散骑常侍马秦客、光禄少卿杨均的事,心生怒气地说:“太平,你管的可真够宽的,什么时候连后宫的事儿都想管了!那你说本宫该做些什么呢?”
李旦说:“太平,你这是干什么呢?后宫有皇后呢,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就别费那份儿心了。对了,朕听说武攸暨最近身体不好,你要多照顾照顾他。”
太平公主并不在意李显的话,仍旧对着韦氏说:“后宫的事儿我管不着,但是有谁要是对不起陛下,那可就是我李家的事。既然是我李家的事,我就要管。”
韦氏说:“是吗?太平,你的府邸门前,每天车水马龙,高朋满座,夜夜笙歌。这也算对得起陛下?本宫还没找你好好谈谈呢!你倒先质问开本宫了。”
李显说:“皇后,你这又是干什么呢?太平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你要多理解。再说都是些小事儿,干嘛那么计较呢。”
韦氏说:“她府里每天晚上那些个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的,这也叫热闹?我看纯粹就是胡闹。”
太平公主见被人抓住了把柄,说:“我做什么自己知道,不用你提醒。”
这时,坐在另一桌上的安乐公主扬声说:“姑姑啊,我听人说张昌宗、张易之兄弟可是出自你的门第,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李裹儿这句话击中了太平公主的软肋。太平公主顿时大怒,但是她强压住怒火,说:“裹儿,你到姑姑身边来,姑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儿。”
安乐公主说:“哦,那我可要听听,姑姑怎么说。”说完便起身,向太平公主身边走去。她的母亲韦氏连使眼色,示意让她坐下。但是,安乐公主已经忘乎所以,全然不顾韦氏的劝阻。
李裹儿刚走到太平公主身旁还立足未稳,太平公主扬起手朝安乐公主的嘴上连打数巴掌,打的安乐公主险些栽倒在地。李裹儿被打了以后,捂着嘴眼泪刷得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太平公主,吓得直往后退,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太平公主站起来,怒颜相对对李裹儿说:“你好大的胆子,我们长辈们在一起说话,哪有你插言的份儿。长幼次序全然不顾,何谈孝义廉耻。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时,李显上前拉住太平公主,说:“太平,你好端端地发这么大的火干嘛?”
韦氏护住女儿,极为气愤地说:“太平,你下手可真够狠的,你凭什么打她?”
太平公主说:“凭什么?她一个晚辈出言不逊,我教训教训有什么不可以?”
韦氏说:“她是言语不敬,但是怎么管教应由本宫来做,你把本宫当什么,不放在眼里是吧?”
太平公主说:“你刚才没看见,还是没听见?怎么不见你动作,你倒是管教啊。”
韦氏说:“那好,本宫是皇后,又是你的嫂嫂。本宫今天也教训教训你。”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不休,甚至于还想有动手的节奏。其他人坐在饭桌旁边,那可是如坐针毡,都期待着这顿饭局饭赶紧结束,好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李显则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劝谁都劝不住,最后实在没办法,便大喊道:“好了,都别说了。怎么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顿饭就这么难呢!不吃了,都各自回去吧,朕累了。”
韦氏、太平公主这才停止了争吵,其他人也都纷纷向李显告辞,如释重负般从大明宫跑了出来。
在回去的路上,李隆基和妹妹李持盈坐在马车里,李持盈捂着疼痛的胳膊,趴在李隆基的怀中,哭诉道:“哥哥,我们和嫂子离开长安,去洛阳找父王吧。我不想再在长安待下去了。”
李隆基说:“去洛阳又能怎么样呢?天下虽大,可是能容得下我们的地方可不多啊。”
李持盈说:“可是只要我们在长安多呆一天,皇后和李裹儿就会又找我们的麻烦,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李隆基说:“没事的,只要有哥哥在你身边,没人敢欺负你。哥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欺负我们的人,为他们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李持盈听到这些话后,并没有得到安慰,反而哭地更加伤心,说:“哥哥,不要。他们势力庞大,你怎么能斗得过他们?我不要哥哥去拼命。”
李隆基说:“没事的,哥哥会没事的。相信哥哥,好吗?”李持盈这才心安下来,逐渐止住了哭声。
这次宴会之后,李显的心情很是低落。为了逃避现实的烦忧,李显终日泡在马球场上,以打马球为乐。马球,是人骑在马上,持曲棍击球,古称击鞠。据说,骑马击鞠的运动是唐代时从西藏传入内地的。马球所用的球状小如拳头,以草原、狂野为场地。游戏者乘马分两队,手持曲棍,共击一球,以打入对方球洞为胜。这项运动玩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和危险性,对参加人员的骑术个马匹的素质,要求极高。在骑马击球的过程中,选手稍有不慎,从马上跌落下来,轻者擦伤跌伤,重者伤筋断骨,甚至有可能被飞奔的马匹踩中,惨死在马蹄下的危险。
在唐代这项运动在帝王和贵族阶层极为流行,并且被列为军队的训练项目。在唐人看来或许唯有这项运动才能充分展现,民族自信、尚武的精神面貌。李显虽然性格懦弱、胆小怕事,但是对这项激烈而又刺激的运动,却是情有独钟。李旦走了之后,李显经常让李隆基进宫陪自己打马球。李隆基高超的球技,让李显大为赞叹。
李隆基也奇怪的发现,为什么在马球场上敢打敢冲的皇帝和在平日中唯唯诺诺样子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呢?但是,他知道这个问题是永远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李显已经老了,很多事情不是他的能力所能左右的,这些事情只能由后人来解决,而他坚信那个人就是自己。因而,他手里紧握着马球杆,胸中燃烧着一团烈火。但是,当他看着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皇帝,在马球场上风驰电掣般来回奔波的背影时,不由得发出阵阵叹息。
这时,李显将球传到了李隆基的马蹄下,李隆基迅速反应过来接到球,骑着马一路狂奔,甩来几名骑手的围追堵截之后,将球击入洞中。这个进球让李显极为满意,此时他感到些许疲累,便将摘下脸上的护具,从马上下来,说:“三郎,休息一下吧。”
李隆基见李显从马上下来,便慌忙跳下马背,疾步走到李显身边接过李显手中的护具交给宦官,俯下身扶着李显到场边休息。
在夕阳的映衬下,大明宫坐落有序的宫殿群,宛若人间仙境,“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在大明宫的北部太液池,湖光水榭浑然一起,茂密的树林底下,百花齐放。池边的亭台阁楼,镶嵌其中,让人流连忘返。
打了几场马球以后,李显的心情不错,极为开心的对今天马球场上各个队员的表现进行点评,同时也对指出了李隆基的些许不足之处。李显的专业指点,让李隆基心悦诚服。
李显问道:“三郎,刚才在场上为什么勒马不动,伫立良久,想什么呢?”
李隆基望着天边的夕阳,叹息道:“回陛下,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我是在想自己深受皇恩,却不能为大唐效力,替陛下分忧,内心感到很愧疚。”
李显说:“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一切顺其自然吧。”
李隆基听了这话,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儿,只好说:“臣谨遵陛下训示。”
李显说:“以后多进宫,陪朕打打马球,只有这个才能让朕心情舒畅些。”
李隆基说:“是,陛下。”不久,他向李显请辞,离开了大明宫。在回去的路上,李隆基颇为失望的自言自言抱怨说:“整天就知道打马球,除此之外,就不能干点别的吗?太不务正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