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雅见识过的第三个城池。
如果说熙安城是仙气渺渺,西泠城是钟灵毓秀的话,那么郢都便是大气磅礴了。
到达目的地后,她可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于是,慕雅第一时间找到任务地点,提交了任务物品。
之后,她来到沈宅。
慕雅运用神识探知了沈小姐的房间所在,前去与她会面。
步入沈小姐房间。
云锁嫩黄烟柳细,
风吹红蒂雪梅残。
光景不胜闺阁恨,
行行坐坐黛眉攒。
上好红木雕成的桌椅上,细致地刻着简朴的花纹。香槟色纱幔曳地逶迤,随风飘荡,流转着专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
靠近窗边,花梨木的桌子上杂乱地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支濡了墨的毛笔。墨色浓重,将纸张层层浸染,昭示着闺阁主人的心绪纷乱、触目伤怀。
而沈小姐,就双臂交叠,趴伏于窗边。
她长发披散,双目红肿,似哭过许久。放空的眼神没有光彩,没有焦点地看向窗外,望穿秋水……
沈倾已然混沌的感官,迟钝地发觉有人接近,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干涩泛白的嘴唇。“你也是来劝我的么……早告诉过你们……没有用……”唇角一牵动,她觉得自己的泪又要止不住地流下来。以是,慌忙仰起头,让眼泪倒流回淌。
“不是的……是一个人……教我来见你的……他让我给你带句话……你……一定很想听……”慕雅轻声细语。
!!!
女子闻言,倏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慕雅面前。原本空落黯淡的眸子突然亮得惊人,激动欣喜之情掩都掩不住地开口:“韩遂?是韩遂让你来的,对么?他没有死!我就知道他没有死!”
看着女子心火重燃、希冀满怀的样子,慕雅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一道出真相,她的希望与坚强便会在瞬间熄灭瓦解。“他……”
“他……他怎么样了……”沈倾将呼吸暂停,心提到喉管。
“他临死之前,让我告诉你,早早寻个良人嫁了,莫要等他……”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慕雅吸了口气,和盘托出。
“……”女子像一具散了架的傀儡一样,突然跌坐在地上,兀自地凄笑着。
“死者的生命是活在生者的记忆里……他必定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话已至此……你……多多珍重……”慕雅并未劝说过多,而是将话带到后,就离开了沈宅。
因为,她相信,韩遂足够了解她。
这个女子必然会活下去,会为了他……而活下去……
慕雅隐隐感到郢都风雨欲来,将要有大事发生。便找了家酒楼住下,打算在此停留一段时日,静观其变。
这段时间里,她每天都会下楼听楼里的说书人说书。
粗衣布衫,却博古通今的老先生,有时讲的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有时讲的是玄奇怪诞的神话传说,有时讲的是历朝历代的野史秘闻……
但讲的最多的,还是……当前的战情战况……
从他铿锵有力、精彩纷呈的语句中,慕雅知晓了韩遂战败身亡的原因。
韩遂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但他勤学上进,不仅用功读书,还精修兵法、苦练武艺。在家国危难、内忧外患之际,他毅然决然地投身沙场。而后,由于骁猛善战,屡立战功,被封为莒国大司马。掌管十万精兵,调动天下兵马。
可自古功高震主者,皆是下场凄惨之辈,莫有全身而退的存在。
他的辉煌战功终究是引起了王上的戒备之心。与韩遂针锋相对、宿怨已久的国师与王后,抓住王上心中的忧虑。在韩遂大退敌军之时,在王上耳边鼓吹。若此时不召韩遂班师回朝,恐威胁其王位。让王上连下十二道诏命,召他回朝。
王命重于山,不可违……韩遂无法,只得派大量兵马驻守在边关,暂且稳住局势,自己则率领少量将士回返。
军队行至九道坡,中了敌军埋伏。被敌方数万兵士团团围困,插翅难飞。
此地距离莒国大军的驻地并不远。然而,请求增援的军令发了一道又一道,一道又一道。却宛如石沉大海,始终不见回音。
别无他法,唯有苦战!
这场实力悬殊、得不到支援、看不到希望的战役持续了三天三夜,艰苦卓绝,惨绝人寰。最后,以失败告终,全军覆没……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露雳弦惊。
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多少将士于这一战之中魂归故里,多少家庭于这一战之中支离破碎,多少百姓于这一战之中流离转徙。
而沈倾,也于这一战之中永远地失去了韩遂,失去了……许诺在此仗之后便娶她回家的那个人……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慕雅不胜唏嘘。如果当初,她能听见衡玑未说出口的那句话,她一定会感叹:师尊,这就是你所说的……红尘炼心么……我好像明白了……
未成人,怎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