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江暖住的小区对面的马路旁边停着一辆车，一侧车身那里站着一个面部威严的中年男人，刚挂了电话准备回车。
林正江抬头望去，车正前方站着一个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女孩，“相思啊，你怎么在这里？”
顾相思手放在兜里，挺无所谓的抬了抬下颌，“过来找一个朋友蹭饭，林叔你呢，怎么在这里？”
林正江收起手机，走了过来，“我办点事正好路过这，这不，来了一通电话不停闲的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就在这临时停了一会。”
说话闲适轻松，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自在。
顾相思掀了掀鸭舌帽边缘，抬高了一点，不那么挡着视线，对上林正江温和的目光，几秒后又不着痕迹的错开。
“是吗？”顾相思笑了笑，“我回来这么久了，一直没见过林叔的儿子呢，我爷爷年纪大了，一件事今儿说了明天就忘的差不多了，林叔您可别忘了。”
“你放心吧，一定叫你认识，这样，改天吧，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现在照辞他不在南城，你伯母身子骨一直不好，那个孩子孝顺，他带着他母亲去国外看病去了。”
车上的司机下车了，喊林正江走，“林总，半个小时后还有一个会议要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林正江摆摆手，“那就推迟。”
顾相思笑了一下，“既然林叔叔还有公司的事要处理那我就不打扰了，下次见也是一样的，我朋友也该等急了。”
林正江似乎挣扎的做了一个决定——一边是多年未见的侄女，一边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会议，孰重孰轻，他最后选择了前者。
“要不相思侄女还是和我一起去吃顿饭吧，这要是让顾老爷子知道了，我连他的宝贝孙女一顿午饭也不愿请，我这脸上可无光啊。”
林正江笑呵呵，毕竟是长年管底下这么多员工的一家老总，就是笑也带三分威严和气势。
顾相思无奈的摇了摇头，“林叔，我可是先答应了别人后遇见林叔你，一起吃饭这事不急，你先让我把目前这个约赴上，以后吃饭保证随叫随到，绝不推辞！”
语气生动，活泼灵巧，绷着的小脸满是笑意。
“你呀你！”林正江大笑，“清源寺风水养人呢。”
“行！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能逼你不成，看来今天实在是吃不成了，等下次，我叫上你伯母还有照辞，咱们再好好吃一顿。”
“那自然是好的。”
“林叔叔再见。”
“好，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顾相思的错觉，林正江在回到车上的时候似乎偏头往对面的小区门口看了一眼，不过又转瞬收回，和前面的司机说话。
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但感觉应该是在吩咐司机开车，几秒后，车子发动慢慢驶离，透过车窗玻璃还能看到林正江正襟危坐的身影。
车子离开，顾相思按照手机上江暖发过来的地址，到了她住处的楼层，挨着房门号一家家找过去，最后停在一家棕色门前。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难闻的味道，和其他的腥臭味混在一起，有点难闻，不过，那种清浅的味道有点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顾相思想给江暖打电话的，但想了想还是将手机收了起来，抬手敲了敲房门，几秒过去了，却没有人应。
——不应该啊，她和江暖说好了今天在她家见面，江暖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而且，她手机上也没有接到江暖的通知短信。
顾相思再一次抬起手，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电梯叮了一声显示到了目的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精壮小伙子。
他穿着白色体恤，黑色裤子，明显人一看这就是个青春期的小伙子，但不知怎的，顾相思却觉得他身上有股怪异感，别扭，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那种极度的不相称。
小伙子茫然的看了看周围，顿时恍然大悟，嘴里嘀咕着，“我说怎么这么陌生呢，原来这是我家搂上啊。”
就在等电梯下去的时候，忽然扯了扯嘴角和顾相思打招呼，“哎！你是那家人的朋友吗？她刚下去了，你没看到吗？”
“下去了？”顾相思疑惑。
“对啊，我看她走的很急，说不定是有什么急事呢。”
顾相思脸上是半信半疑，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单只手拿着准备拨电话，精壮小伙子连忙阻止，“你还打什么电话啊，她既然走之前都来不及用电话通知你，肯定是那种情况不适合打电话。”
同样叮一声，下走的电梯又重新打开，精壮小伙子随意的摆摆手，“走了。”
走廊上又只剩顾相思一个人，她忽然皱了皱眉，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想法呢，这周围还有几户人家，不应该同时没有人啊。
顾相思皱着眉头依次去敲隔壁两家的门，还有对面的门，都奇怪的没有一个人，就好像这个楼层只她一个人一样。
脑海中有一股直觉喷之欲出，却始终受到层层阻碍，顾相思抿了抿唇，重新走回江暖门前，正想有所动作，视线瞥到某处大脑轰隆一下，心一点点的往下沉，身体骤然僵住。
——只见那是一个野餐地介绍的宣传页，兴许是拿到这宣传页的主人走的匆忙，把它放进走廊上垃圾箱的时候没有完全将它放进去。
有一大半的宣传页露在了外面，那纸上用黑色加粗极度醒目的字眼介绍了一个极佳的野餐营地，而野餐的地点，就在不久前她亲耳听到过。
顾相思猛地回头。
今天这四户人家房子的格局与宋蔷小区的那一楼层一样，三户人家在一侧，另一户人家在对侧，四户人家住一楼层。
而且，顾相思微微迷起了眼睛，江暖家的位置与当日宋蔷那栋房子的位置一般无二。
空气中微不可闻的的气味顾相思终于想起了那是什么味道——煤气中的硫化氢。
有一种失忆叫做最瞬间失忆——比如我们给一个极熟悉的人打电话，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却忽然忘记了对方的名字。
顾相思刚刚想不起这是什么气味就是这种感觉，明明觉得极熟悉，但在那一瞬间就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敢想象，自己在这种无知之下拨通了江暖的电话会发生什么事，那个男人为什么提醒她，或者说他知道些什么，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现在，她能肯定江暖就在房子里。
顾相思立刻抬手拍门，力气大到号称钢铁不动的门来回动了动，“江暖，你能听到吗江暖……”
空荡的楼层回响着咚咚的拍门身，顾相思已经不满足只用手拍了，一脚踹了上去，却也并没有什么用，棕色厚重门纹丝不动，结实得简直令人咬牙切齿。
不行！
顾相思心里飞快的闪过这个想法，她左右看了两眼，然后连喘口气也没有，忽然拔腿跑到楼道处，借助扶手直接越到了下一层，然后边拨打急救电话边挨个敲门。
急救电话很快被接通，“喂？”
“花园小区a栋楼有一氧化碳中毒女子，二十五岁左右。”顾相思急切的说。
“我们立刻派车过去。”
顾相思收起手机，有一户人家听到了敲门声过来开门，“谁呀？”
顾相思连忙走过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头发有点乱，应该是在睡午觉的时候被吵醒了，语气不太好。
“打扰了。”顾相思直接越过胖胖妇人闪身进了屋，那妇人咋呼立刻跟在顾相思身后咋呼起来，“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赶快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有一个中年男人也走进了客厅，显然是刚才那个妇人的丈夫，只不过，顾相思没时间解释那么多。
她已经推开了阳台的推拉门，拨开晾晒的衣服，直接踩上阳台的边缘，攀附着附着点往上爬。
这一家不是正对着江暖家，而是她家隔壁的，没有安装防盗窗为顾相思省了不少事，她爬到江暖隔壁邻居家的阳台上，站稳后纵力一跃便跳到了江暖家的阳台上。
推拉门被反锁，从外面打不开，顾相思直接打碎了玻璃，进到客厅，臭鸡蛋味道浓郁，江暖正晕倒在了客厅的地上。
顾相思三步作两步跑过去，立刻打开了关闭的窗户，捂住口鼻，进到厨房关闭了阀门。
通通做好了一切以后，顾相思立刻去开门，然后扶起江暖，让她的手搭在她的脖子里，背着她往外走。
忽然身后的手机肆无忌惮的响了起来，顾相思瞳孔骤然一缩，心下沉，可脚下的步伐还是比不上爆炸发生的速度。
只听“嘣”一声，耳膜像是被什么炸开一样，顾相思背着江暖的身体被巨大的冲击波直接像秋风扫落叶一般重重的扫到了墙门上。
烈焰岩浆般的高温，撕碎胸腔一般的剧烈的疼痛，耳朵嗡嗡作响，那一瞬间，顾相思听不见任何声音，身体像是被拆开又重组一般的万种不适感令她眩晕呕吐。
极度的恶心似是要把胃也给吐出来，踉踉跄跄站起来跪在江暖身前，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察觉到那轻微的跳动，顾相思猛然松了一口气。
在第二轮爆炸来临之前顾相思拖着江暖出了门口，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挨到了救护车的到来。
重伤的病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医护人员依旧从容不迫的进行着急救，插氧气管，做心脏按压抢救……
“一位重度一氧化碳中毒患者有轻程度的烧伤，一位轻度一氧化碳中毒背部烧伤，通知医院立刻安排手术……”
顾相思在意识渐渐抽离时听见医护人员急速的声音，还有救护车特有的鸣笛声一路长鸣，在中高峰拥挤的的大街上风驰电掣般驶向南城最大的医院。
这一天中午，南城最大的官方媒体插播一则紧急新闻——十分钟之前，花园小区a栋楼发生一氧化碳爆炸，这是近两天以来第二起气体室内爆炸事件，据现场传过来消息，目前已有两位女士受伤昏迷，现已送往医院抢救，请人们注意……
南城警局电话铃声像是魔音一样响起，来来回回的人忙的脚不沾地，以江清河为首一众人等正在紧张密鼓的分析着案情。
法医拿来了尸检报告：“人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可以断定是因为天然气引起的窒息性死亡，后发生的爆炸，不过初步尸检倒是还发现了一件事。”
江清河抬头，“什么？”
法医翻了几页报告，然后拿给江清河看：“宋蔷怀过孕，但已经流产了。”
“马宇。”
“哎。”一个机灵的年轻人立刻放下手里的饭盒，跑到江清河跟前。
“你带着小五去一趟孙家，向他们了解一些宋蔷怀孕的事。”
“好嘞。”
叫马宇的年轻人立刻招呼另一个清秀的青年，两人又忙扒了几口饭，拿着车钥匙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曹队长呢？”江清河瞅了一圈没找到人。
“曹队去宋蔷家了，她说再去找找线索，还没回来。”一个抱着资料走过去的女警解释。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铃声响起，接电话的小警员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立刻变了脸色，“江局，花园小区又发生爆炸，就在两分钟之前。”
“什么！”
*
何佑听到爆炸字眼的时候眼皮就一直在跳，他总感觉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当听到爆炸发生的地点的时候，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吃饭的饭店大厅里在播放着新闻，夹杂着客人点菜和服务员走动的声音，女播音员的平缓语速极清晰的传进何佑的耳朵里。
当看到插播新闻背景里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上救护车的人穿的熟悉的衣服的时候，何佑猛地站了起来，顾锦也是脸色一变。
“先去医院。”
“好。”
何佑走在前面，顾锦紧随其后，两个人一道离开了生意热闹的饭店，开了一下又关上的饭店大门隔绝了里面的人声鼎沸，外面车辆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晃荡着两颗吊悬起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