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和尚带着顾相思和傅凉去见了傅清南。
六月末,七月初,银杏叶黄。
雅静庭院内最先进入人眼帘的就是那占据了庭院一大半上空距离的银杏树,满目苍黄与青色相间,让顾相思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
时隔三个月,再见这情景,她的心境已经不同往日,本以为不曾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现在她才知道不是没有变化,而是变化大的事物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罢了。
傅清南不是心灰意冷的入了佛门,和傅家来往虽然不那么频繁,但也不算断了,所以,傅凉照旧喊二叔。
傅清南一身灰色素服,点点头,算是应了傅凉的称呼,比起重规矩的傅家出来的两个人,顾相思就比较随意了,跟当回自己家差不多。
听见两个人一板一眼一个打招呼一个行,顾相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看向坐在她身边的人,“我若是不喊师傅,是不是也得和你一样喊二叔了?”
傅凉轻笑着握了握她的手,“自然是。”
傅清南不置可否,“吃饭吧。”
中午的餐饭极为简单,其实本来还比这更简朴的,是了空见到顾相思和傅凉来了之后又特地吩咐厨房多做了几个菜。
白米饭配一桌子素菜,顾相思好久没这么吃过了,比起出了清源寺以后吃的各色佳肴来说,这实在有点……令人看不上眼。
说实话吧,她的胃被养叼了,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现在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顾相思没敢说,她怕她师傅打她。
傅凉给她夹了菜放进她的碗里,“一个桃也挡不了什么,总得吃点,晚上回去的时候给你做别的吃,乖。”
顾相思:“……”
察觉到她师傅看过来的视线,顾相思头一次觉得她和傅凉的相处确实是腻歪了一些,平时她也没啥感觉,但就现在就有了。
就像小时候偷偷摸摸谈恋爱结果却被家长当场抓住似的,有那么一丝难为情,而好笑的是这种还会害羞的情感早已经不知道被她丢到那个犄角旮旯去了,也就在面对傅凉的时候才会捡起来一丢丢。
傅凉倒是轻松自在悠闲,一点也没有被发现的窘迫,反而比较闲适的开口问,“怎么了,二叔?”
傅清南轻轻放下了筷子,在清源寺多年,他并没有养成动不动便打禅语说阿弥陀佛的习惯,反而是很随适的。
就比如现在,他端坐在石凳上,手肘放在桌子旁,目光深邃有神,沉稳如静水深流,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还有手边的佛珠在侧,没有人会以为他是一个入佛门多年的大师,而更像一个儒雅至极的商人。
傅清南似乎罕见的失了言语,在顾相思和傅凉两个人之间视线来回转移,半晌之后才问了一个比较好奇的问题,“你平常都喂她吃了什么?如今连白米饭都开始嫌弃了,以前这丫头三顿饭不吃都是常事。”
顾相思:“……”
顾相思在傅清南没看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心想在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面前你的白米饭加菜叶子还能夺了我的胃口那才是有意思的事。
傅凉笑了笑,“找来的一些厨子做的,合相思胃口一些,这两天一直在医院待着,估计是待不住了,如今又吃不上心爱的饭菜,自然闹腾一些。”
傅清南:“……”
顾相思听了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脸,这话说的就差说请二叔你多担待一些了。
怪的傅清南是个儒雅的人,好脾气,要不然也得说出两句话骂上一骂散散自己心中的郁气--曾经什么苦也不怕吃的女徒弟被自己的侄子拐走才多长时间能就已经知道挑食了。
他温和的性子是从来不会变的,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只是非常坦白的看向顾相思,“你最好还是吃一点,挨饿可是你自己的事,他再心疼也不能替你受。”
顾相思:“……”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傅凉。
本来顾相思也没觉得饿一顿有多大的事,但被这么单拎出来一说它的重要性就显出来了。
偏偏傅凉还极是附和,“是啊,吃吧,二叔说的不错,你不吃,但最后心疼的还是我。”
“……”
顾相思心说她本来就没有不吃的意思,只是稍微犹疑了一会就被身边的男人察觉出来了,然后两个人就开始了轮番的劝,她现在反而生退了一些不想吃的心思。
不过撂挑子不吃的事她自然做不出来,那种想法也只是在心底一闪而过,下一瞬她已经端起了盛米饭的碗。
一时间,饭桌上再无话。
饭后,了空带着个小和尚将碗碟撤了下去,顾相思和傅清南道了别打算带着傅凉去自己的小院,傅清南却出口让傅凉留下。
顾相思也不走了,“师傅,你要和他说什么还避着我啊?”
傅清南没出声倒是傅凉先开口了,“不是困了吗,先自己去休息,我一会就过去。”
“可是,有什么我不能听得?”
“二叔现在的心情这就和你以后为我们的女儿挑女婿是一样的,难道到时候我们想和女婿说几句私话还能让我们女儿在场不成?”
“……!?”
这打的比喻可真是让她无话可说。
顾相思再找不到能留下来的理由了,只能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傅清南脸上的轻松玩笑转变成了平静严肃,傅凉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般轻散,茶壶里用上好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清香醉人。
傅凉不乏恭敬的倒了一杯送到傅清南手边。
“二叔留我下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傅清南:“你别说你不知道?”
傅凉坐在椅子上,手臂搁在桌子旁,对上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长辈的平静目光后愣了一下,随即失笑。
“知道些。”
“但说不准。”
他从自己父亲还有爷爷口中都听说过,他二叔有办法知道以后之事,但这明显违背了自然规律,轻易是不用的。
但这次二叔将他单独留下来反而支开了相思,他不得不想,二叔提前知道的事情也许与他和相思真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