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茂密的树枝掩映中,一个矫健的身影灵活的穿梭在丛林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跑的太快此人心中便有点得意忘形的意思,下一秒现实就给了他一个教训教会他什么叫乐极生悲。
--左脚不知道被什么勾住了,想抬起来的时候没有顺利抬起来,偏偏这时候右脚还不听话的绊了一下,这下好了,重心不受控制,以一种极狂野的姿势亲切的亲吻大地,仿佛那是他失散多年的恋人。
“靠,老子珍藏了二十三年的初吻就被你一抔黄土给夺走了,呸,黑心鬼!”
年轻男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劲擦了擦嘴角,眼珠子乱七八糟的嘀咕路上下乱转,然后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果断的把地上那块他亲过的尊贵土壤给完完整整的挖了出来。
然后非常小心的用衣服裹起来,以一个怪异的动作继续在漆黑的树林里窜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有一点时隐时现的亮光。
他眼睛蹭蹭的冒火,高兴极了。
谁知道刚走了两步,后脑勺上就被人用一个冰凉的枪口抵着,冷硬质问的声音在暗夜里安静的树林里骤然响起。
“什么人!”
年轻人一点都不怕,叫嚷着,“我要见傅凉。”
“我们部长岂是你能想见就见的。”
“我两手轻轻,只拿一颗赤诚之心来见他,有什么不能见的,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一个,双拳难敌四手,还怕我闹事不成。”
年轻人似乎想张开手做一个让他身后四周的人能看清楚他什么武器也没有藏着的动作,但是手一松的话土就要散了,只能作罢。
但他周围的这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一翻诚恳话语而后退半分,警戒之意比之前更甚,似乎在有意提防他的花言巧语。
“最后警告一次,立刻离开此地。”
年轻人脾气也要炸了,忍气吞声就不是他的作风,桃花眼瞬间崩出无数冷刀子,“否则怎么样?老子好不容易从你们对家那里逃出来来投奔傅凉的,还被你们在这隔三阻四,烦不烦人。”
他肚子饿的咕咕叫,此时不仅没有美食下肚,还随时都有可能受到生命的威胁,他现在真是一万个后悔,当时是脑子抽疯了才想来找傅凉。
现在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真是欲哭无泪,烦躁不已,可以说,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受过这种慢待过,这太受苦了。
正当这一群人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年轻人眼尖的瞅到了什么,顿时像见到自己几百年没有见面的亲戚似的招手,“傅凉。”
刚出指挥室巡查的傅凉听到这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脚步一停,他身后的人也同时停了下来,听见声音的则是朝林子的方向看去,没听见声音的人一脸好奇。
傅木走到傅凉身边,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二少爷。”
傅凉身边的几个极亲近的人都知道傅煊的存在。
傅凉:“他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在这里?”
“我去将二少爷带过来吧。”
傅凉点头。
*
简易搭建的帐篷中飘满了饭香味,碗筷碰撞的声音时不时的响起,看着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傅煊,傅凉难掩嫌弃。
“你到底几天没有吃饭了?”
傅煊埋头吃饭,嘴里塞满了米饭和蔬菜,一时间没法开口说话,就用手比出了一个四的手势,然后继续吃。
“哦。”傅凉淡淡道,“那怪不得。”
若是顾相思在这,一定会大吃一惊,那个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邪魅妖娆时不时桃花眼就要放电的然后迷死人的男人此刻时邋遢的不成样子,活像是贫民窟里跑出来的。
傅木拿着傅煊换下来的衣服打算去丢掉,却在看到那衣服里包裹着一捧足以孕育几颗小树苗的黄土时少见的失了言语。
“这……”
他有点犹豫,向傅凉投去询问的眼光,后者的视线落在那捧黄土之上几秒,太阳穴不可避免的突跳了几下,然后他看向还在和饭食打交道的傅煊。
“你留着那捧土是想干什么?孵小鸡出来当儿子养吗?”
差点咬断筷子的傅煊:“……”
傅木憋笑。
“我说,你那张嘴怎么那么损呢。”
“就你这样的顾相思那个女人还愿意跟着你,凭什么老子的初吻就送给了一剖黄土,这也太扯了。”
傅木:“……”
顿时他用肃穆的目光瞅向了那一抔黄土,只觉得那不只是随地可见的土壤了,而是某个历史时刻的见证者。
傅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相思是你的嫂子,再敢给我嘴里胡言乱语什么都敢说今晚就出去和外面的野狼做伴去。”
傅煊头一缩。
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自己窝里在豪橫他也不太敢在傅凉的地盘上撒野,傅煊埋头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傅木找人将餐盘撤下去。
傅凉的手随意放在桌子上,“说说吧,不是之前在京城吗,怎么又重新回到那个人身边,如今又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其实……”傅煊笑了笑,桃花眼里尽开迷人的花,“我见到母亲了……还挺好看的,啧,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不过,她并不认识我,就直接从我身边过去了,呵……若是我说出来我的身份的话,她恐怕会吓一跳吧。”
傅煊出生时便于亲生父母分开,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只知亲生父母是谁,他的父母却对面不识他,那该是怎样的酸楚。
“想回家的话就直接回去,谁也没有不让你回。”傅凉皱了皱眉道。
傅煊瞪了他一眼,在帐内走来走去,其紧张程度不亚于自己初知当选某地方要职的那一天的心情。
“你懂什么,这种事能直接去吗,不论谁突然知道自己还有那么大一个儿子也受不了啊,万一惊出病了怎么办,再说了,他们万一不认呢?”
傅凉冷笑,“你回自己家难道还得偷偷摸摸的回?没有认不认,只有是不是,你既是傅家的血脉,谁也不敢阻你回傅家。”
傅煊来回走了四五圈,突然蹲下来,十分委屈,“你父亲肯定不会喜欢我。”
称呼母亲用‘母亲’,称呼父亲就用‘你父亲’,这到底是谁不喜欢谁。
傅凉瞥他一眼:“理由。”
“因为我和他的情敌在一起生活十几年!”
“……”
傅煊以亲身经历告诉傅凉智商掉线以后有多么的可怕,他简直没眼看这个一言不合就咆哮哭诉的弟弟,明明这么大的人了,比相思还大,好意思吗?
尽管此时傅木这个时候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看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近乎耍脾气似的发泄委屈,他有点为同为男同胞的自家二少爷汗颜。
“二少爷……”
“我不是二少爷。”
“……”
行吧,自暴自弃的人从不会和你讲道理,
“那傅煊先生?”
“嗯哼。”
傅木:“我知道你刚和养了你那么多年的那个人关系闹翻,心情不好,但是你既然找到这里,在你心里,肯定也早是承认了主子,承认了你是傅家人,咱们傅家最护自家人,家主也不会因为那个人而对你有所疏远的。”
傅煊惊讶,“你怎么知道?”
他来这也就吃一顿饭的功夫,根本就没有说他是和那些人闹翻了才跑过来的,所以,傅木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我自然知道。”傅木忍笑。
傅凉仿佛已经不想和智商不在线的人说话,全程由傅木去和傅煊交涉,他则是把心神凝聚在了昨天的一场演习上面。
傅木急着让他回来,是因为驻地边线外突然急增了大批的队伍,那是各个国际家族集结人手的大动作,规模不小,那个人准备了那么多年,终于要动手了么?
这次虽是有惊无险,但有意制造出来的摩擦却是蔓延到了双方对峙的人群中,之前大多盼望双方握手言和的飘忽不定的人经过昨夜也是直接下定了决心。
这么多年,国际家族对a国虽然虎视眈眈,但一直是友好邻居,一个家族对抗一个国家不能说是天方夜谭,但也绝对是以卵击石,但多个家族联合起来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这些国际家族虽不会大肆圈养武士,和a国比人数是差了那么一点,但武士以一敌十,如今多个国际家族被联合起来拧成一条绳子,其力量绝对不可小觑。
和谈无望,这么多年积压的心思如今一夜爆发,如今这种把a国践踏在脚下的想法已经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在火速膨胀,压下去是不可能了,只有打下去。
怎么打,又是一个问题,傅凉一直在想。
那方,傅木终于劝动傅煊去休息,他正打算和傅凉说点什么,却见傅凉的手机响了,傅凉低头看了一眼,随手接了。
傅木自觉退出去,夜空当下,伴随着呼哧风声传入他耳朵的是周万蓉的声音,“小凉啊,我问你件事……”
帐内,傅凉听完母亲的话,眸内不可避免的闪过一抹实实在在的惊讶,片刻后又不觉莞尔。
“这件事具体解释我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你可以问问父亲,不急的话,等我回去和你详细解释也是一样的。”
“怎么能不急。”周万蓉叹气一声,“那个孩子半大点,围在我身边不停的叫奶奶,可把我乐坏了,关键啊他还特别像你小时候,若不是……哎,我都差点认为那是你的孩子了。”
周万蓉讲,她在顾家附近的街路上碰到一个长的精致的小男孩,小男孩乖乖巧巧,身边跟着几个佣人,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见了面就喊她奶奶,可懂礼貌。
傅凉站起来,单手插兜,嗓音低如琴音,“他姓傅,名字是傅凌。”
周万蓉捏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一紧,心脏也不由得急速跳动了起来,但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母亲,小凌是我和相思的孩子。”
周万蓉:“……!!”
“虽然这样通过电话讲很不正式,但相思在南城我在这里,一时间也回不去,只能这样了,很抱歉,瞒了这么久没告诉你。”
周万蓉不愧是傅家当家主母,心里纵然是翻天劲浪般起伏不定,但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愣是没有表现出一点震惊。
但实际上周万蓉的脸已经僵住了,做不了什么表情,随着跳着越来越快的心脏,周万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心想这已经够震惊了,哪怕就是现在告诉她在外面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儿子估计她也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吧。
“那你和相思……”
哦,孩子都这么大了,看来这俩孩子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们三年前在一起的。”
周万蓉囫囵吞枣的消化了今天前一个消息,却又被儿子新扔出来的一句话给噎的透透的,要不是她身体好,估计真一口气缓不过来,那可就……呸呸呸,这多大的喜事啊,想什么呢!
“所以傅锦远他三番两次的往顾家跑就是已经知道了小凌的存在,也知道了你和相思的关系?”周万蓉忽然一皱眉。
此刻她强硬的心里素质不仅经受住了震惊消息三番两次的轰炸,还在这种层层轰炸之中扒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傅锦远知道,竟然不告诉她,这是嫌算盘不够硬啊,还是地板不够凉啊。
众所周知,一个欢馨和谐的家庭背后都有一个怕老婆的男人,所以,我们傅锦远同志也不例外。
傅凉免不得要为傅锦远说上句公道话,“父亲知道也没多久,估计是看我和相思瞒着这件事,所以他也瞒着了。”
“你不用为他说话。”周女士拿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你和相思那么大的事情……哎,实话实说,这件事上你委屈了相思,咱们傅家也委屈了相思。”
“我知道。”
他还欠她一场婚礼。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等解决了手头的事情,缺的东西规矩我会一件不落的补回来。”
“放心吧,儿子,我会帮你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