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沐家都摇晃了起来,像是地面要裂开一样,沐三身体的平稳感一下子失去,后背狠狠撞着墙面,疼的她咬牙。
空气中炸裂的刺耳爆炸声还有裹在空气中散开的火药味此刻清晰的刺激着她的大脑,让她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事,她想往里走,但是那通往密室的路下一刻便顷刻倒塌,尘土的烟雾弥漫全往她眼睛里飞,生生逼出了生理泪水。
沐老爷子在前往祠堂的时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振动而晃倒,身后的仆人立刻眼疾手快的上前扶着他,“老爷子!”
沐老爷子勉强站稳,他沉着叫,看沐家四处奔走的仆人,惊慌失措,沐家的建筑倒了一大篇,这种败落的趋势让他的心头猛跳。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沐家落入这样的境地。
不能。
沐家不能倒。
“走,去祠堂。”
沐采静静看着何婉抱着沐宜痛哭的一幕,在地面剧烈摇晃的那一瞬间何婉和沐宜一同摔在了地面上,何婉的半边衣服被血迹浸染,她怀里的那个女子身着大红衣服却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沐采抿唇走过去。
她居高临下看着何婉,何婉见到她仿佛见到了救星降临,她布满血迹的手抓着她的手,沐采能感受出来其中的颤抖和被冷汗浸湿的手掌心,“采儿,采儿……救救你姐姐,她要死了,采儿……”
沐采低头看着了无生气的沐宜,什么也没有说,示意何婉帮忙将沐宜扶起来,何婉也顾不上得体,直接从地面上爬起来,扶在沐宜另一侧,踉跄着步子往外走。
大厅里完全乱了起来。
飘飞的红绸,破裂的水晶吊灯,推到的桌子……没一处好的,沐采和何婉架着沐宜往外走,出了大厅,抬头望见了沐大。
沐大面色冷沉,目光呆滞,手里拿着把匕首,沐采问,“你不去照顾祖母,跑这来干什么?”
沐大,“背叛老夫人的人要为她陪葬!”
沐老夫人死了。
沐采飞快的提取出来这个事实。
这虚伪至极的老废物终于死了,沐老夫人的生命力顽强到可怕,她比一只奄奄一息的老狗还要挣扎着往上爬,所以,沐采能够想象到那个老女人死前的最后一幕到底带着怎样的不甘和恨意。
--沐二伺候沐老夫人多少年,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连个鱼肉里面的鱼刺都挑不干净,沐老夫人的饭菜经过几道程序,没人暗中动手脚,不能下口的饭菜都送不到她的面前,所以,沐老夫人被卡鱼刺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有,沐玲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死,沐老夫人派人查一下就知道,沐玲早在里面前就因为受不住折磨去世了,所以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沐老夫人死,而动手的人究竟是谁呢。
是沐采。
当初盛星娱乐刚出事的时候,沐老夫人也查出账本有问题,沐宜以矿山坍塌死了几条人命,需要赔钱为由搪塞了沐老夫人,当时沐老夫人是信了,但后来呢,她生性多疑,把自己的钱护的跟个心肝宝贝一样,派沐大去矿山查,结果并没有查到矿山坍塌的事情,这个时候沐老夫人才知道她被自己的这个孙女给骗了,当即让人把沐采喊过去,能让人疼死却不会致命的私刑给沐采用了一遍,沐采跪在地上看着那狰狞似鬼的老树皮的脸,第一次动了杀心。
毒瘾刚过的沐采的脑子是不清晰的,背上钢针扎入血肉的声音如黑白无常催命的哨声隔断了沐采的最后一点坚持,她心里忽的浮现出诸多过去与沐老夫人相处的画面--这个面目可憎的老夫人小时候罚她不让她上桌吃饭,骂她贱人,看她的眼神好似她是个肮脏的角落里的垃圾,她长大了,老女人又舔着一幅贪婪的嘴脸要她帮她管理产业,自己坐享其成,享受着众人的伺候,滔滔不绝的恨意如排山倒海一般淹没了沐采,她低着头求饶,沐老夫人以为她知错了,却不知沐采低下头是在谋算着怎么把她弄死。
现在她死了,沐采心里竟然无比的轻松,她笑着看向沐大,“人都死了,还陪什么葬呢,活人多重要,犯得着为她这么个自己犯贱把自己作死的老女人再搭进去一条人命么。”
沐大面无表情:“二小姐,请注意言辞。”
沐大是沐老夫人最忠诚的拥护者,就算沐二和沐三都背叛沐老夫人,沐大也会愚忠到底,一生为奴的意识深入骨髓,她是被训练出来的最典型的卑贱人。
“沐家已近衰落,今日盛景一如何家,会不会步何家后尘尚未可知,年代久远的沐家成了混乱之地,暂且不论此事是谁一手策划,就算沐家侥幸躲过,保存根本,那从沐家传出去的第一声枪响又该如何解释,老爷子年迈,我父亲已然站不起来,姐姐昏迷,母亲痛伤,沐大啊,沐家哪还有人呢,你忠于老夫人,怎么不知道此时放过我才是祖母的遗愿,顾全大局多用来赞赏姐姐,此时怎么着也该给她自己用一遍,她是沐家的老夫人,为沐家大局舍她私人恩怨她能做到吗?”
沐大要动手,沐采抵抗不了,她空有心计却无身手,沐家女尊贵,身边自有为其效力的人,不需要学那等下贱之人用来傍身的武艺,可是只到这时候她才明白权利有失去的一天,话语权有不管用的一天,什么东西学到她手里才是她的保身根本。
若是此时她有底气,何须与沐大在这周旋。
“二小姐不必与奴如此说,奴只是老夫人的仆人而已,此生也只效忠她一个人,她死前要二小姐陪葬,奴便来取二小姐性命,二小姐若是抵抗,奴也要动手。”
沐采收了笑意,“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
沐大,“既知躲不过,那就不要躲了,白费力气。”
话落,沐大便露出了匕首的刃,沐采没躲,她看着那冲她过来的刀刃,并不是想就此妥协,而是飞快的在想如何才能解决了沐大,沐大是粗使的人提上来的,力气大,拼力气,她比不过她,沐采藏在身后的手慢慢的去摸自己身上的刀。
为了不让沐大疑心,沐采故意没躲,在沐大刺过来的时候沐采也把刀捅了过去,“嗤”一声,是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一先一后,两声相差不过一两秒,沐采下了狠手,沐大死瞪着眼睛,似乎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沐采撤回刀时才突觉自己身上无痛楚,她心跳了一下,猛地低头。
--何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身子移到了她的面前,而沐大手里的那把长匕首尽数没入她的左腹,沐采的瞳孔落在那里处,然后一点点缩大,扩张到极致的眼眶几乎要炸裂。
蚀骨的痒意这个时候慢慢的爬上她的脊背,她难受捂着抓挠,指甲划破皮肉,沐采却如天真的少女般小心求证,“为什么?”
“砰--”
气绝的沐大倒地,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昭示着她的死不瞑目,沐宜因为失了搀扶而滑落在地,何婉虚弱的站立在风中,她能感受到生命意识慢从她体内流失的感觉,何婉没有回答沐采的话,身体无力倒下之前,她望着沐采,“采儿……好好……好好活下去……救、救宜儿……”
沐采眼眶充血。
毒瘾的发作逼疯了她最后一根神经,她双手抓住何婉的肩膀,奋力嘶喊,“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她要做这么矛盾的事情!
姐姐要外嫁,她不管,如今姐姐陷入昏迷,她又有哪里表现出来这般担忧惊怕,这个女人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最后一刻还要替她挡着一刀。
为什么!
沐采撕心裂肺的嘶喊,但已经闭上眼睛的何婉不可能再回答她,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所有的呜咽和心伤全都散在了风里。
门外警笛声由远极近,火光映在她的眼底,炙热感烫的她眼睛生疼,沐采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扶起沐宜,她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何婉,闭眸遮住了涌起的复杂。
沐家的大火烧了一天一夜。
四天后,是初六。
傅凉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踏上了京城的地界,加尔的反扑是不计代价的疯狂,傅凉的人被逼至绝境,熬过了日夜的绝望,初五抓住了机会反攻,傅锦远扫清了加尔在京城的暗桩之后立刻去了边境。
顾相思生死不明的消息如一把烫红的钢针戳进了傅凉的心间,戳的他五脏六腑鲜血淋漓,心脏骤停了半拍,挨到极限的身体再次顽强的立了下来,傅凉踏上了沐家瓦砾遍地的台阶,抬眼就望见了那坍塌的废墟,他的相思还在那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