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这是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贾南风犹记得这部电影叫做《东邪西毒》。贾南风是一个比较粗线条的人,因此她甚少看文艺片,总觉得过于矫揉造作了些,偏偏文艺导演王家卫的这部片子,她爱极了。
一天。两天。三天。
回到贾府已经三天了,司马囧始终没有来看过她。贾南风更加生气了。她觉得司马囧简直就是一个蛇精病啊!无缘无故的闹脾气,还摆架子!想要拿捏她贾南风一把么!门儿都没有!贾南风决定要将这场冷战坚持到底!
四天。五天。六天。七天。
整整七天,司马囧都没有出现过。这太不正常了!贾南风开始担心起来。她做了百般假设,难道司马囧又被齐王司马攸罚禁足了吗?难道是赏月夜染了寒疾,起不来床了吗?难道是不慎坠马骨折了吗?贾南风做着一个又一个假设,而且一个比一个情况更糟糕!这时她还没有发现,自己早就不气了,取而代之的是担心。
八天。九天。十天。
整整十天,不要说司马囧的人了,就连和司马囧相关的一条消息都没听说过,贾南风有些坐不住了。在过去的几天里,她甚至想过最坏的情况:司马囧不会是突然被雷击中穿到异世界的种马文里当种马去了吧?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司马囧的坏消息至少证明他还好好存在着,贾南风秉承着这样的思路,继续煎熬了两天。
在第十日的时候,贾南风终于在贾府坐不住了,她对着郭氏扯了个谎子,便领着祈福去了齐王府。向来,齐王府的大门都是向贾南风毫无保留的敞开着,偏得这一日,门口的守门人很无眼色的拦着贾南风不许她进门。贾南风在齐王府门口喊也喊了,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始终不得进这齐王府的大门,最后也只得悻悻而归。
十一天。十二天。十三天。
已经快有半个月没见到司马囧了。贾南风心中最早的那丝怒气早已经不存在了。担忧也快要烟消云散了。现下里,她心中所想的便是,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司马囧那厮,如今他真是要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
贾南风终日郁郁的躺在自己的青纱帐里,想着自己从小和司马囧在一起的点滴。似乎,自己确是一直都在欺负着这个小朋友。黑锅让他背,坏事让他干,银子让他掏,刀子和鞭子让他挨。好吃的自己占着,好玩的自己霸着,有脾气了冲他发着,无聊了有他陪着。突然间他不在了,似乎自己快乐的日子也随之一道离去了。
贾南风对司马囧半丝气也没有了,她开始生自己的气了。“都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还真活得跟个孩子似的?”贾南风有些埋怨自己了。
十四日。
这一天,贾南风依旧百无聊赖的在青纱帐里闷着。冬日太冷了,想出去晒太阳也不得。贾南风的心情也快要跟着发霉了。
就在她百无聊懒的数头发的空档,祈福跑了进来。
“小姐,快拾掇拾掇,准备出门!”祈福跑得快,可气却是半丝不喘的。
“冷。哪也不去。”贾南风翻了个身子,继续数着头发玩。
“潘家少爷的小厮来了,说要接您去南风楼小聚。”祈福不紧不慢的说道。
“什么!那你还不赶紧给我拾掇啊!”贾南风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忙着跳下了地。由着祈福团弄。面儿上若无其事,心中却在打对着:“不知今日这小聚,司马囧会不会来?”
贾南风坐在潘岳派来的马车里,一路上心神难安。想着若是见了司马囧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是装作还在生气的不理他,再继续拿乔一番?还是当做这件事揭过去了,依旧如往日一样,亲昵的喊声“囧爷”?亦或是私下里郑重其事的和司马囧道个歉,也好出了二人心头这块心病?这一路上,贾南风想了百十来种与司马囧见面的情形。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了,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司马囧。何时,见他倒也变得这般紧张了?
约摸着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马车终于来到了南风楼,冬天天冷,路不好走,自然就较平日慢了些。贾南风下了车,深深地吸了口气。盯着“南风楼”三个字看了许久,才缓缓起步,慢慢地走了进去。
依旧是在二楼。依旧被包了场子。依旧有伙计说着贾南风的传奇故事。
潘岳依旧貌美如花,卫玠依旧仙儿气十足,程据依旧病怏怏的样子,孟观依旧温文尔雅。
桌子上的吃食依旧全部都是贾南风最爱吃的。南风鸭依旧油光铮亮。
可是,为何这顿饭这般没滋味呢?贾南风困惑了。
打从一上了南风楼的二楼,贾南风的眼睛便没有闲下来过,“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可终是没有寻到她想寻到的那个人。
看来司马囧这厮是真的没来!贾南风心中有些小窝火,更多的却是大失望。不用见司马囧倒是免了不少尴尬,可自己想出的那一百零一种和好方案不也是落空了吗?纵使此刻美男在侧,美食在怀,贾南风也高兴不起来。
“听说自从那日你在宫里头吃吐后,胃口一直不好,看来是真的!”程据看着贾南风胃口不佳的样子调笑道。
“司马囧怎么没来?”贾南风答了一句和问题还不相关的问话。
四位美男齐齐一愣,两两互相对视了一番。
“怎么招?想他了?”潘岳顶着那张花儿般灿烂的面容调笑道。
“切!想什么呢?我会想他?你们是不是出来之前没洗脸,还没清醒啊!没他在多清净啊!我还年轻!不想被人气死!哼!”贾南风“啪啦啪啦”倒豆子般的说着。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搁了平日也没少说,只是今日听了这话,贾南风显得有些慌乱,像个被人拆穿了谎言的孩子,到和她如今的年龄般配。
“前几日,你不是还去齐王府找司马囧了吗?”卫玠开口了。这人估计是仙儿的太厉害了,还真不识人间烟火了?不懂得人情冷暖,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乱嚼舌根子!谁说我去看司马囧?我是去看齐攸王的!那才是真正的谪仙呢!卫玠,你自诩不凡,可跟齐王一比,绝对渣!”贾南风胡乱的解释着,偏言之凿凿,说得跟真的似的,临了还不忘挤兑卫玠一番。女子小人难养也。
“齐王确实是这京都一绝,可你这个年岁,还是去看司马囧实在些!”孟观悠悠开口道。语中似乎别有深意,贾南风也懒得去深究。
“这你就不懂了!爱情是不分年龄、性别、物种的!懂吗?谅你也不懂!给你举个例子!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了爱情,我可以不顾及年龄而嫁给齐王,变成司马囧的妈;有了爱情,司马囧可以不顾及性别,娶个男人将来当王妃;有了爱情,司马囧娶的这个男人可以不顾及物种,最后和一条狗私奔了去。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们懂了吗?”贾南风说的一本正经,她发誓,她是在很认真的给这个古老的年代的人普及先进的科学理论的。
只是,对面四人瞬间石化了。面色惨白,表情僵硬。接着,天字号屋子里传来一声巨响,四人均是浑身一颤。
“什么声音?”贾南风警惕的问道。
“老鼠。”四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瞅瞅你们的德行!一个老鼠也把你们吓成这样!要是司马……”贾南风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赶紧闭住了嘴。
其余四人巴不得她赶紧转移话题,要照着她刚才那个话题说下去,估计吃完这顿饭,他们四个会被某大爷当场手刃了。
这一句话说得贾南风心中憋闷起来,忽然间想喝些酒来。也不顾四人反对,伸手招了店小二来,要了一坛子酒。二话不说,起了封子便喝。
几杯酒下肚,人变得更加话唠起来。贾南风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酒杯。碎碎念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酒最好吗?”贾南风红着脸问道。
“闻香醉?”潘岳问询道。
“错!”贾南风大声喝了一嗓子。
“冷香凝?”卫玠也起了好奇心。
“又错!”贾南风的声音依旧高而亮。
“那是什么?”一惯不好酒的孟观和程据也来了兴致。
“醉生梦死。”贾南风幽幽的吐出这四个字。
“什么?”四人齐问道。
“醉生梦死。有一种酒叫醉生梦死。”贾南风重复了一遍。
“倒没听说过。”不知是谁低声问了一句。
“你们当然不知道了。这种酒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还有故事,讲给你们听听!”贾南风拿着酒杯,不无得意道:“从前有一个男人,他爱上了一个女子,明知不可能,却这样爱上了。而女子也中意于他,一直等着他,却一直没有等到,终是负气嫁给了他的哥哥。男子因为女子嫁给了他哥哥而负气出走,在白驼山上开了家客栈,梦想着有一坛酒,叫醉生梦死。喝了就能忘记所有以前的事情。因为他终是不敢面对那个叫桃花的女子,不敢面对山后面那棵树下无尽的等待。”
“醉生梦死,便是那个男子所酿的酒?”有人问了句。
“正解!赞一个!”贾南风红着脸,又喝了一杯。
“那最后呢?这醉生梦死可是真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又有人问了一句。贾南风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后来,这个男人对他的侄儿特别好,只因那是他爱的人的孩子。至于醉生梦死么?我就不懂了!”贾南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语气含混道:“谢谢各位的款待!今儿个咱们就聚在这儿吧!明儿个再聚!”说罢,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
四人拦住她,说要寻马车送她回去。
贾南风却一口拒绝了,她说:“我习惯了!每次在这儿吃跑喝足了,都是走着回贾府的。再冷再热,也都是。”说罢,不顾众人的劝说,摇晃着走了。
贾南风刚下了二楼楼梯,天字号房间里便走出一锦衣华服男子,气派尊贵,面容俊朗,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分外勾人魂魄,来人正是刚才天字号房里踢翻小几的“老鼠”--司马囧。
“敢骂爷是老鼠!你们几个且给爷等着!”说罢这句话,便匆匆跑下了楼。
四人摇了摇头,表情颇是无奈。
“她说要给他当妈,他不生气,气咱们说他是老鼠?”
“她说他将来娶个男人,他不生气,气咱们说他是老鼠?”
“她说他取得男人和一条狗私奔了,他不生气,气咱们说他是老鼠?”
“分明是他花银子包了场子,求着爷几个把她约了来,他躲着不出来也就罢了,不谢谢咱几个也就罢了,居然他还生气,气咱们说他是老鼠?”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发泄着心中的不愉,表情却有些莫名的低落。不知为了人还是为了那个故事。
贾南风出了南风楼,一个人走着,依旧只穿了一件棉袄子,没有黑貂披风的遮挡,似乎还真有那么一点冷。贾南风望着西边西下的夕阳,突然间觉得少了司马囧的陪伴,心中好像缺了一块儿角似的。
司马囧一直静静地跟在贾南风身后,看着她那单薄的小棉袄子,心中愤愤,颇是恨铁不成钢:“受了多少回冷冻了,怎么就记多穿衣服呢?”现在的司马囧还不明白一个理:总有人给你递衣服,你哪里会醒得冬日的寒冷呢?
司马囧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披风丢给她,便听到贾南风对着夕阳吟了一句:“一朝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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