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忽然觉得自己和张诺之间的距离好远。
苏暖暖耐心地为张诺解释：“你要学会抗争啊！难不成……你和你妈妈就要在他这种暴力之下，过完剩下的日子吗？只要有证据证明你爸爸出轨在先，而且又有家暴现象，最起码……你妈妈可以诉讼离婚呀！”
张诺看苏暖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她猛地把苏暖暖往外推：“你出去，你赶紧出去，你根本不是来帮我的，你是来害我的。”
可是张诺的这点力气怎么可能推得动苏暖暖？苏暖暖有些崩溃，她没有想到张诺在长期的暴力打压之下，性格已经发生了这种程度的扭曲。
习惯了暴力，习惯了依附，习惯了怯懦，习惯了不去选择。
苏暖暖很难把张诺现在这个样子和之前的样子联系起来。
现在她才发现，有时候表面和内里并不是一直统一的。可能外表的金光闪闪，是从污泥深处拼命挣脱出来的求救。
其实苏暖暖很早之前就觉得张诺有些活泼善良过了头。现在她才明白，这是张诺用来伪装自己的一层保护色。
因为只有永远让自己在舞台上扮演那个角色，才不会回到现实生活中，看看真实的自己。
苏暖暖并不怀疑张诺的善良真诚，只是现在越来越心疼。
“好好好……我不打。”
苏暖暖做出了妥协。
张诺瞪大眼睛：“真的吗？”
苏暖暖点点头。
张诺现在的确是很需要人帮助，苏暖暖让张诺呆在一边，开始替张诺收拾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客厅。
在这个过程中，张诺一直低着头，轻轻啜泣着。苏暖暖把地毯重新铺平，把地上的碎瓷片扫起来装进袋子里在一边放好，把能重新装的家具装好，装不好的就堆在一边。
身上出了一大堆汗，苏暖暖才勉强收拾个差不多。
张诺在一边不停的抖着身子，好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苏暖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陈总……他知道你家的这些事吗？”
张诺一下子被苏暖暖惊醒，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掏手机，给陈洛成打电话。
陈洛成还是没接。张诺于是给他发消息，一边打字，一边喃喃自语：“他不知道的，幸亏他没来，要是让他知道了……要让他知道了……不行不行，我得和他说没事了，让他不用担心。”
苏暖暖其实很能理解张诺。
如果这是张诺此生藏得最深的一个伤疤，她是不愿意轻易示人的。谁都想让自己光鲜靓丽地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完美无瑕，高尚纯洁，只有这样才会在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与他相般配的。
苏暖暖觉得自己可以读懂张诺的情绪。她看着张诺的脸，那张脸上都是泪痕，可是却有着庆幸与欣喜。
是庆幸……自己在陈洛成面前保持住了那幅无忧无虑的形象吗？
但是苏暖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张诺说明白：“阿诺……你打算就这么一直忍下去吗？”
很少有人和张诺谈论以后。所以张诺在听到苏暖暖的问话时，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与继父的相处一直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她只需要接受就好，谈不上改变，更谈不上“忍”。现在，第一次有人问她是如何看待这个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张诺是真的迷茫了。
苏暖暖看见张诺的这个样子，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心疼。
“阿诺——”
张诺忽然说：“暖暖，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阿成哥哥，好不好？你就让这件事情成为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好不好？只要你不告诉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诺的情绪很激动，她跑到苏暖暖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抓住苏暖暖的肩膀，用力摇晃着。
张诺的手使的劲很大，抓的苏暖暖肩膀生疼。苏暖暖看着和自己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诺把苏暖暖的沉默看做了拒绝，她一下子慌了，眼泪顺着脸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滴落。
张诺的眼神有些失神，像是没了焦距一样：“你要是告诉他了……我该怎么办？他知道我没有钱，他知道我没有幸福的家庭，他知道我不是表面上那副完美的样子，他就不喜欢我了……他就不喜欢我了。”
张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双膝一弯，就想跪下来。苏暖暖的手托住她的肘部，大吼：“张诺，你干嘛呀？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不能轻易跪人吗？你知道——”
苏暖暖的话戛然而止，她忽然想到，张诺可能真的不知道。从张诺刚才的讲述来讲，她从小都是生活在母亲温良贤淑的教导下，读书读的是私立学校，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弹钢琴，与社会的接触很少。张诺的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丈夫出轨家暴，这种软弱的态度不能说是对张诺的人生观没有产生一点影响。
苏暖暖觉得自己不能逼她，她用力把张诺扶起来：“阿诺，你信任我，我就不会伤害你。在没有征得你的同意的情况下，我不会随随便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
苏暖暖使劲攥了攥张诺的胳膊，想借此传递给张诺一点力量：“你相信我！你先把情绪平静下来……然后剩下的事，我们再说好吗？”
张诺好像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抽泣着点点头。
无论如何，苏暖暖是不放心把张诺一个人丢在这里。叶子给她打来了电话，大吼：“你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不靠谱啊？说好了来帮忙，结果自己跑出去玩了是吧？”
苏暖暖没法跟叶子解释的太细，只好打哈哈：“我突然接到了同事的电话，有点工作的事情要忙。”
好在叶子也没有想太多，骂了一通之后问：“今天晚上我和我爸爸妈妈吃饭，你来不来？”
张诺这边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苏暖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你和叔叔阿姨吃呗，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人的温馨时光了……赔罪赔罪……你别忘了把店里的吃的给我拿回去点……嗯嗯，知道了……行，拜拜！”
挂断电话，苏暖暖看见张诺正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苏暖暖走到跟前去：“怎么了？”
张诺说：“暖暖……我好羡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