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一下子懵了:“你什么意思呀?”
陈洛成好像在为刚才的不理智后悔,他伸出手狠狠地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低下头去,不再言语。苏暖暖可以清晰地听到寂静的室内陈洛成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紧紧压抑着心底的不甘与愤怒。
不知道为什么,苏暖暖的心一下子软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请你相信我。”
陈洛成疲惫地伸出手摇了摇,好像是刚才的爆发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声音极其疲惫:“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刚才是我冲动了。”
陈洛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事情不像是裴秀英想的那样,但是在看见苏暖暖如获至宝似的把陈铮给他的文件拿过来的一瞬间,心中还是忍不住涌起一阵无力感。
就好像是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比他更能成为依靠。
苏暖暖的心思通透:“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陈洛成揉了揉眼,强打出几分精神:“没有,不是。”
苏暖暖在日常工作中见惯了陈洛成雷厉风行的样子,也曾经看见过他的疲惫和失败,可是唯独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样……毫无希望。
如果在一个人身上连希望都看不见了,那么这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陈洛成拿起文件:“你怎么会想起来去找陈铮?”
苏暖暖眨动了几下眼睛,拼命将心底的不适驱赶出去。今天陈洛成实在太过不同寻常,让她一时难以适从。
“他先叫我去的,我们一起去看了一场画展。”
苏暖暖没有注意到有一片黑色的潮流从陈洛成眼底深处慢慢涌出。陈洛成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可以清晰地看见青紫色的血管。陈洛成感觉好像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涌上自己的脑子,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怀疑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在颤抖:“你是说……你们去看了一场画展?”
苏暖暖不知道为什么陈洛成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她看着陈洛成的视线慢慢凝固在自己的脸上,觉得喉咙一下一下得发涩。
她感觉自己好像推开了某扇禁忌之门,只是门里的东西……暂时还看不清全貌。
张诺一个人躺在医院的床上,双目无神地注视着窗外。她的床头放了几束百合,空气中可以闻到百合的花香味。雪白的床单,雪白的人,雪白的花朵,组成了一幅静谧而又奇特的画。
如果有人从远处看去,甚至都不会觉得张诺是个活人。
张诺在想自己小时候。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于父亲这个词语的概念完全是从继父那里获得的。
其实一开始她的继父对她真的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一切都渐渐变了味道。
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从小不知道见过多少豪门恩怨,张诺很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潦倒落魄的人。如果失去了张氏千金的这个称号,自己还能干什么,还能是什么?
还有妈妈。
妈妈曾经是多么爱,多么依赖这个男人,如果妈妈失去了这个丈夫……她又该如何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又该如何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张诺知道自己是一只被圈养在笼里的金丝雀,一旦离开了主人的庇护,连食都吃不上。
不是没有想过逃离……而是逃离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
当苏暖暖告诉她可以抗争的时候,当陈洛成询问她事情的隐情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搏一搏,只是代价太大,输不起。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张诺转过头去,看见沈长安捧着一束花笑盈盈地站在门边。
和张诺的视线对上,沈长安的笑容愈发灿烂:“阿诺,我来看看你。”
张诺没有惊讶,神色反而是淡淡的。她把自己的头扭回去,继续注视着窗边的景色:“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我怎么知道?
为了探清张诺身上的秘密……沈长安可是在她身边安排了足足五个私家侦探。
沈长安并不在意张诺冷漠的神情,把花放在床头:“原来你这里有花呀!本来以为你看见花心情会好一点,现在看来是有人想在我前面了。”
沈长安的脸上在笑着,心里却开始慢慢算计。
看来陈洛成是真的很在意这个女人,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想得一清二楚。
不过没关系……只要把这个女人变成自己就好。
沈长安故意装作一副亲切的样子:“阿诺,你没事吧?”
沈长安和苏暖暖完全是两种人。
当你看见沈长安的时候,你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眼睛里闪烁着的算计,但是当你去看苏暖暖的眼睛时,你可以看出她的防备,她的不喜欢,甚至是她的仇恨,但是更能看到她的真诚。
张诺不想和这种虚情假意的人走得太近。
没有得到回应的沈长安轻轻一笑,眼皮上闪亮的细粉在阳光下发出璀璨但是冰冷的光:“既然你不喜欢和我说太多话,那我也没必要和你客气。”
张诺等着沈长安的下文。
“你想不想知道……你继父为什么现在提出离婚吗?”
好像是一只瓷瓶被人打碎之后露出了锋利的刃,张诺的眼神一下子戒备起来,她的手抓住了棉被,觉得自己说的话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沈长安笑了:“你们家里的那些事情,你以为你可以瞒一辈子吗?你觉得那些平时对你笑盈盈的人,又有多少个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家里的那些事呢?”
张诺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觉得呼吸格外困难。
尽管房间里没有人,但是沈长安还是压低了声音:“要不要我和你说一个小秘密?”
张诺的眼睫毛在轻轻颤抖,好像是一只折了翼的蝴蝶在做最后的挣扎。她的嘴唇无意识的张合着,但是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空气里还是有百合花的清香,如果阳光够好,甚至可以观察到花瓣周围淡淡漂浮的花粉。窗户足够干净,张诺可以看见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有偶尔飞过的几只鸟。
沈长安的话在她脑子里不断地轰鸣着:“因为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想让你继父和你母亲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