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会将我吊起来,捆起来,还会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我有时候会被吊着一晚上,但仍然要笑脸相迎,否则他们会告诉鸨母,鸨母会给我更重的惩罚。我除了身上日复一日增多的伤痕,还有一复一日增多的仇恨!除了仇恨和满身见不得人的伤痕,我还能有什么?我常常想,我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
顾婉卿和陶明睿都渐渐低下了头。
顾婉卿仿佛都能够从他的眼中看见他前半生从有希望到彻底绝望的过程。
“其实我宁愿在青楼里面和那些小丫头一样,去端茶倒水,我甚至想毁了容,这样就不用去伺候那些变1态的客人们。但如果那样做,我没了价值,我也只会有草席裹尸的后果。我看过花萼楼里很多男倌都秘密被处死,我也想救他们,他们都是可怜人。可是怎么救呢?……后来我知道了,如果救不了,那就去报复!乔忠河和之前的三个人,他们都不配为人,为何还要当官?我杀了他们,就是为民除害。我就是要把那些羞辱过我的人统统杀死!”
他如一个已经堕入地狱的恶魔,在控诉着命运对恶魔的不公。
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对恶魔产生同情吧。
“你嫁祸给秦兮雪,不也和那些伤害你的人一样残忍吗?”顾婉卿问。
新月的冷笑声刺耳,“我就是讨厌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家都一样,为什么她就清高?为什么她会过得比我们都要好呢?既然她有钱有手段,为什么还要待在花萼楼糟践自己?为什么从不见她对我们这些可怜的人施以援手?难道她看不见我们身上的伤吗?说白了,秦兮雪就是自己愿意流连在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她既然愿意,那我就成全她!”
……
很久之后,陶明睿和顾婉卿才从刑房出来。
二人互看一眼,从神情都能看见,彼此心里都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准备一下,等会给他画押。再把这些文书送进东宫给太子殿下过目。”
“是。”
陶明睿的属下带着他书写的所有报告赶紧离开了。
这个案子,在三日之内算是了结了,这样太子殿下也就不会受到皇上的责备。大理寺也算逃过一劫。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案子闹得这么大,新月是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不当街五马分尸,都不足以泄愤。
毁了祭天大典,皇上即便是杀了这个小小的男倌,也难以平息怒火啊。
顾婉卿和陶明睿往前走着
“陶大人,如果你变成他那样的处境,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至少我不会……”
陶明睿想说,无论怎样,至少他都不会去杀人。
但是这话还是咽了下去,不会杀人这个话,是以陶明睿的立场来说的。
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在官场上备受照顾,还有相亲相爱的家人,他自然知道杀人是绝对错误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但他始终不是新月,没有经历过新月所承受的一切。
陶明睿长长地叹息,终于只是道:“我也不知道……”
……
大理寺将文书送东宫。
东宫称太子殿下并不在,来人就知道把文书放在了太子殿下的书房内。
顾曦端茶给大理寺的差事,“劳烦大人了,等太子殿下回来,奴婢一定及时告知。”
容鹤和白凌从白府回来后,就收到了陶大人已经破解真相的消息。
二人一起去了东宫寝殿的书房。
两人接到陶明睿的详细述写,仔细阅读后都呆愣住。
“若是按照这个案件的真相告诉皇上,皇上或许会发更大脾气。”白凌道。
容鹤也点点头,“陶大人和绾青将军的确是大胆设想了。这个新月没有挨一棍子便全部承认,恐怕父皇会认为是他们为了应付差事找人来顶罪的。”
“陶明睿素来口碑极好。我们可以试试,这么大的案子,若是有疑问,也可以三司会审,不会有冤案的。”
“嗯。”
容鹤起身更衣,和白凌一同去宣誓殿。
顾曦上的两杯茶他们一口都没有动,白凌淡淡看了她一眼。
路上,容鹤脚步轻快。
白凌觉得他比前段时间的心情要好很多,身体状况也恢复了很多。
他看着容鹤行走在花园中,还是一如往昔的模样。
关于那件事情,白凌都不敢提,他希望容鹤能渐渐忘记。
那份大仇,总有一天会相报,在此之前,他还是需要太子忍耐的。
容鹤边走边感叹道:“没想到这次大理寺还真的在三日内解决了这个案子。只是秦兮雪非凶手这一点还是出乎意料。”
“出了陶明睿的认真负责,绾青将军也帮了很大的忙。”
容鹤步伐缓缓减慢,有些自责地说,“我是一点都没能帮上忙。”
白凌赶在他前面,迎上他的目光,“凶手狡诈,最近朝政事务又繁多,我们都抽不出空去料理此事。要不然白珏也不会将案子拜托给绾青将军了。所以这个案子,我们其实都没有帮上忙。”
“不用安慰我。”容鹤拍打一下白凌的肩膀,惬意地笑了笑,想起来了什么,又道:“看到陶大人的书面报告时,我倒是觉得在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
白凌眉心微蹙,“此话怎说?”
容鹤目视前方,娓娓道来:“我还记得那次去看秦兮雪的时候,我发现了脖子上面有两个异样淤痕。那个淤痕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用手指掐过,但是淤痕纤细,是个女人所为。我当时心里有个奇怪的猜想,是秦兮雪姑娘自己掐的。但是她这样的女子,对伤痕遮遮掩掩,也不像会轻易会伤害自己的人,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然后,我竟然觉得她会不会是个有疯病的女人,呵……可惜啊,后来也忘记将此事告知别人了。不过他们也还能查到,也是厉害。”
容鹤在看见陶明睿做下的总结,是新月利用秦兮雪第二人格处理尸块,这倒是和他之前的想法有些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