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儿对闻人擎苍出手相救的事情虽让我气愤不已,可当怒火散去后,我却开始担心起卿儿的身子。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太医往坤宁宫的方向奔去,就连闻人擎苍都为此憔悴了不少。便能推断,卿儿已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了。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中了蛊虫的人,要了把感染的肉体剜掉,要么因此自缢。卿儿当初明明知道剑上有毒却还要硬往这边送,想来是打定了主意我会救她。
可是……我若救她,她会恨我一生吧?
卿儿,是最不喜被人逼迫的啊。而偏偏,想要救她的法子如今只有一个。那便是把她体内的蛊虫引到我的体内……
可忏愧的是,我闻人浩轩虽然活了那么多年,但至今仍是清白之身。蛊虫是肮脏之物,想要引它,必得先破了身。否则……就算我是养虫人,也不可能把一个人体内的蛊虫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哪怕我身上已经有着无数的蛊虫,也不济于事。
但……
若要让我破了身子,那个人只能是卿儿吧?除了她以外,我似乎对别的女人也没有反应啊。
……
是夜,坤宁宫里灯火通明。
我因实在担心卿儿,偷偷从密道潜入了坤宁宫,去寻了一趟云鹤。云鹤见我终于出现,赶忙问我要解蛊的法子“师父,母后这两天可被蛊虫折磨疯了,您快救救她吧!”
“我知道”我摸了摸云鹤的头,道“那种滋味儿不好受,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我记得我曾告诉过你,蛊虫与一般的毒药不同,没有解药。想要给你母后解蛊,只有我亲自出马。”
“可是……”云鹤看了我一眼,迟疑道“父皇这几天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母后,师父想接近母后,恐怕是难。”
我听言,点了点头,随即给了云鹤一包药粉“想办法把这东西给你父皇服下,接下来的一切由我来做。”
“这是何物?”云鹤把药粉握在手中,却朝我问道。
“是有助安眠药物!明日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你把它给你父皇服下后便来通知我就是。”
“好!”
……
次日,深夜。
云鹤是个很机灵的孩子,成功把药粉放在了参汤里,给他的亲爹饮下。我看准了时辰朝卿儿的屋子走去,心里竟十分紧张。
潜入屋内的时候,卿儿已经坐在桌子旁稳稳等着了。瞧见我从窗子外进来,便问了句“你来了。”
“你怎么样?”我看了她一眼,朝她问道。
可谁知,卿儿却也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
我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没伤,没死,只是有些难过罢了。
垂下头,没有回答卿儿的问题。只是瞟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闻人擎苍,不屑笑道“他做梦都想不到,他儿子给他的参汤里竟参入了不该有的东西。”
心中,稍稍有点得意。于是忍不住想当着卿儿的面,嘲讽闻人擎苍几句,哪怕现在的闻人擎苍根本无法听到我的嘲讽。
可谁知,卿儿对此的反应却极大。她瞅了我一眼,冷冷道“别说废话!解药给我。”
“知道要解药,当初又是何苦?”我看着卿儿这般模样儿,并不着急。而是在她身边儿坐下,优雅从容的倒了杯茶,淡淡问“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发现我在剑上抹了毒。”
我自然知道要帮卿儿解蛊,可在解蛊之前,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叙旧。毕竟解蛊的法子有些不齿于口,我总不能一上来就对卿儿说,我们得有一次鱼水之欢吧?
反正闻人擎苍如今睡得跟一头猪没什么两样……当着他的面跟卿儿叙旧,还从没有过啊。
只是,卿儿并不想在此浪费时间“别磨磨唧唧的,他现在是睡着了,可指不定待会儿就醒。”
说罢,还不忘威胁我一句“难道你想,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当成?呵,在他眼里我本就是刺客。”这么多年来与闻人擎苍交锋了不下二十几次,他可从来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再说了,你觉得他有能力抓得了我么?”
说到此,我咧嘴一笑,突然就很想试探试探卿儿此时此刻的心意。于是,又再度开口“其实,怕的不是我,是你。你怕他醒来会误会我们两人有/奸/情,从而连累了云鹤和念忆对吧?”
言毕,我又一字一句道“呵,你放心吧,他醒不来。”
“什么!”我话音方落,卿儿便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叫醒不来!慕容逸辰你这个混蛋,你对他做了什么!”
果然!
她竟如此担心他!
我神色一沉,声音也越发冰冷“你急什么?我的意思不过是说,他暂时醒不来。”
卿儿皱紧了眉头,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口,朝我质问“你到底让鹤儿在那碗参汤里放了什么!”
“不过是一些安眠的药罢了,放的份量有点多,怕是雷打不动了。”我摊了摊手,假装无谓“不到明天午时,他定是醒不来的。”
卿儿听了这话,仔仔细细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我没有说谎,这才放开了手“解药给我!”
语气冰冷,又极其不耐。
“这蛊虫虽不致命,可也能让你疼痒难耐。”我对卿儿的态度十分不满,于是撇了她一眼,缓缓道“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你出苦海的人,你对我的态度,好歹好一点吧?”
说罢,突然很想看她生气的模样儿。于是把手中的空茶杯往她面前儿一推,淡定自若地说了句“来,给爷倒杯热茶。”
卿儿见我如此,果然被气得不轻。只是她到底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可能像几年前一样气嘟嘟的跟我妥协。
只见她笑了笑,把空茶杯又给推了回来,一副我不急她不急的模样儿“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出远门了么?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回来了?”
我没想到她会把话题转得这么快,不免一愣“不过就去临城走了一趟。”
言语之中有些敷衍。
“那日听你与他的话里之音……”卿儿见此,又开口问道“想必是交锋过很多次了吧?”
“嗯……”我点了点头,大方承认“他就是一个废物!”
既然刺杀闻人擎苍的事情已经被她识破,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想知道,我便告诉她。反正我在她面前还顶着慕容逸辰的身份,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我没想到,卿儿在得到了我的承认后,居然会朝我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原因……很多!
为了报仇,也为了你!
于是,朝着卿儿大方解释“为慕容家报仇啊!虽然现在一切都没有调查清楚,可他闻人擎苍绝对逃不了干系!”
说罢,我又开始把多年来曾在她面前分析过的话拿出来分析了一遍,里里外外丝毫未离慕容烈风半句。我在企图勾起卿儿仇恨的同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卿儿,闻人擎苍是个昏君!
他不仅在朝堂上害了慕容家,更在后宫里又伤了她。所以,这便是我要杀了闻人擎苍的理由。
然而,我在为自己辩解的同时却不慎忽略了卿儿的聪慧。她不仅没有被我的话带着走,反而还冷静的朝我质问“你要杀了他?以你的武功,想杀他并不难。”
说罢,她指着昏睡的闻人擎苍,朝着我道“现在你就可以杀了他不是吗?去啊,你去啊!”
我微微一愣,垂下眼去。
现在,我的确可以杀了闻人擎苍。可是他死了之后呢?云鹤会登基,我不仅拿不回皇位,反而还失去了以嫡长皇子回宫的机会!毕竟,我跟闻人擎苍是兄弟,想以嫡长皇子的身份回宫,要找寻众人相信的证据,还有些办法。
可若等到云鹤登基,一切可就难了!
云鹤是闻人擎苍的儿子,我的侄子。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皇叔的存在,就算我大张旗鼓的回来,以卿儿的性子绝对不会让我入宫。
我杀了闻人擎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如此记仇的人,怎会遂了我的意?
于是,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会在宫里杀他的,我不能让你陷入绝境。”
“呵呵……”卿儿对我的话,自然不信“你在宫外的时候儿,难道就是真的想杀他么?我看不然。”
她肆无忌惮的拆穿我的谎言,朝着我道“你一招一式都对准了他的手脚,若我猜的不错,你不过是想要他残废罢了。”
我听言,抬眼看着卿儿,觉得这世间若有再聪明的女人,也绝对比不上她了。只可惜啊,她凡事都精明得很。唯独对于爱情,却糊里糊涂。
她用如霜的眼神盯着我,言明了我的心狠。还一字一句的跟我分析着,她所认为的,我想要闻人擎苍成为废人的真正原因“慕容逸辰,你到底怀了什么样的心思?又究竟,想从中得到什么些呢?”
“你怀疑我?”我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
“对,我怀疑你。”卿儿不假思索应道。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不禁有些好笑。
我承认,纵使她并不知道我还有着闻人浩轩的身份,可她所分析的一切,也并没有多大的错处。
我的确认为,缺了胳膊少了腿,才是一个帝王最大的悲哀。也的确想利用闻人擎苍残废,而煽动整个东陵国的人心。我想要这个江山动摇,哪怕岌岌可危都在所不惜!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以嫡长皇子的身份归来!
纵使那时候,别人对我的身份会有怀疑。可至少会有那么一部分人,看到我以后会如同抓到救命稻草!我不用去寻找证明我身份的证据,也自然会有人着急帮我证明。更何况,我还有慕容烈风的旧部在朝。
只是……对于卿儿的怀疑,我能承认一半,却不能承认全部。我不能告诉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取这个江山。只能……为了圆一个谎,去编织另一个谎言。
于是,我骤然起身,捏着卿儿下巴把她提起“慕容毓卿!我真他/妈是瞎了心,才会一而再再二三的帮你!”
我的情绪十分激动,激动的情绪之中,有一半来自于演技,一半来自于卿儿对我的怀疑。
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我在她面前苦心经营的形象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我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的事情,纵使有对不记她的地方。可至少,一桩桩一件件让她所看到的,都是为了她,为了慕容家!然而,到头来呢?她却为了闻人擎苍而怀疑我,这让我怎能不气?
以前,我从不舍得冲她发火。可现在,趁着想要转移她怀疑的这个谎言,我终于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我心中的怒火了。
我两只手紧紧的钳制住卿儿的脑袋,让她再不能逃避。我不仅承认我每一次刺杀闻人擎苍,就是想要他残废,还冠冕堂皇的跟她分析着如今的局势。
我说,我不杀闻人擎苍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一旦闻人擎苍归天,云鹤便要登基。
我说,云鹤才六岁,时候还不到。
我说,云鹤这个年纪登基称帝,必定会使整个东陵国陷入困境。
我说,我担心云鹤这个时候登基,会因此辛苦一生。
我看着卿儿眼神逐渐变软,再没方才的孤疑的冰冷。为了让她更相信我的鬼话,我也跟着放软了语气儿,告诉她,虽然我不想闻人擎苍死,不想云鹤辛苦。
可我又不甘心让闻人擎苍继续伤害她,不甘心让慕容烈风一辈子在边疆待着!所以,我才会动了废掉闻人擎苍的心思。因为只要他成为一个残废的皇帝,东陵国便会摇摇可危,被他国惦记。这个江山,便会面临苦难。
届时,朝廷必定得派一得力的人去应战。而那个人,必定会是慕容烈风。终于这蛊虫虫卵,不过是我为了达到目的所下的手段。因为只要闻人擎苍一旦沾染上了蛊虫,不管他作何选择,慕容家东山再起,都指日可待!
卿儿在听了我的话后,沉默了许久,随即朝我说了句“慕容逸辰,你好深的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