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愿君多采摘
云锦天一愣,难不成这只猫妖还和金翅大鹏有什么瓜葛?
“那可是我的肉身!”狐狸差点没吓的跪在地上,大鹏化作猫,这可是闻所未闻的奇异事!阿霞看他那副神情更为鄙夷哼了声:“蠢货!当年我大战这猫妖弄得元气尽伤,不得已才用了这臭猫的肉身!虽然我本源越发的微弱,可还没到形神俱灭的地步!”
云锦天又睁大了眼,原来这只红斑猫竟然是九天的佛鸟!然而这样高傲的神鸟,又怎么甘居一个凡人身下?
“哼!别看了,我最讨厌臭狐狸了!你在怎么好看也不会与你断袖的!”在绯云的耳濡目染中,阿霞早认准了他有龙阳之好!
“不好啦!”还没等狐狸发作,绯云就急匆匆跑了进来,头上双鬟上的铃铛叮咚乱响:“不好啦,公子!碧痕婆婆,碧痕婆婆她病倒啦!”
猫与人都是一怔,飞快的往城南跑。
翠竹居里云锦天摸着碧痕的手腕,又点了点她的睛明、太阳神色几分黯然。
“不是说到下个月初十才……”阿霞见他皱着眉头一语不发,急的五脏俱焚。
“怕是……等不到了!”这一句话说的极低,随之又是一声叹息。“唉……她本来命薄,你又强行为她改了命格。改一次命格便是给薄命人加了一重负担。她撑到这样的地步已然很不容易了,想必吃了很多苦吧……”
阿霞喵呜一声,浑身都颤抖的不成样子。看着碧痕从偏偏少女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再熬成一个日薄西山的老妪,眼看就要不行了心里的滋味自然不好受。
“有……有什么法子么?”
云锦天摇摇头道:“还是问问她有什么遗愿吧。尽我所能也只能延她三日性命……”
“三日?”
玉竹制成的床榻旁,绯云已经泣不成声,拽住他衣袖就求道:“公子,公子快救救婆婆吧!婆婆她……她快不行啦……”
“绯云……”床上的人悠悠转醒,摩挲她双鬟,慈和道:“傻孩子,婆婆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休息就能好,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情要跟云公子说。”
绯云抹着眼泪,由浅到深的翠袖上全是泪痕。点点头,无精打采的走出房门。
“云公子……最后还是要麻烦您了……”
云锦天摇摇头道:“佛说是缘。”
听了这句话碧痕婆婆的脸上多了一丝微笑,勉强点点头道:“是啊,是缘。是善缘。”云锦天扶起她靠在床榻的座椅上,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碧痕穿着素衣,双目虽没有一丝神采,却掩不住脸上的向往。
“那一日啊一定是云霞满天,我记得下了很久的雨,天突然就晴了,老人常说雨久多早霞,那日天一放晴我早早的就坐在土地庙前摆好摊子,等着彩霞,虽然看不见,却能觉得那温润的光打在脸上很是温暖。”碧痕婆婆的笑的和煦,宛若夕阳余热,格外的让人心疼。迟暮如水,谈起一辈子都魂牵梦绕的那一日,不免几分波动,掀起层层涟漪。
“那时候我十岁,因为眼疾只能编些竹艺勉强养活自己。刚摆好摊子他就来了,他步子有些发虚,想必是喝了酒,他刚一开口,我就……”槁枯的手不由抓紧被角,宛若小姑娘一般几分发颤。“我就好似魂堕九渊一般。他说:‘小姑娘我求你一件事情,行么?’我紧张的点点头,心里莫名的欢喜,他的声音实在好听,我至今从未听过那样的声音。他说:‘帮我照顾好这只猫!’我顺着去摸,却不经意摸到了他的手,如玉一般的细滑。他倒不介怀,将猫递给我。我抱着猫用尽了一身的力气才道:‘那……那好,我就答应公子了!可……公子贵姓?’说出后面那一句话我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我细细听着他说:‘我姓……’便没了音,后来我想了许多年,终于勉强想起来他说的是黎!那只猫便是阿霞了……”
第一次与旁人提起这段尘缘旧事,不由心口悸动,咳嗽了一阵才勉强平复下来。
“我找寻了他一生一世,可连半点音信都没。问了镇上所有的人却没有一个见过他,唉,其实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本来想这一生就这般过去吧!可临了临了还是放不下,所以……”
云锦天点点头,面如坚冰,略有所思。“放心吧,即便他变成鬼,我也一定去酆都带您见他!”冷眼瞥一眼一旁的阿霞,那只猫已经浑身颤栗的说不出话。
那一日乌云密布,自己身受重伤,眼看便要昏迷,却遇到了一个买竹艺的小姑娘,小姑娘有些单薄,衣服上全是补丁却干净的很,手艺也很好,不论编什么都那样的精巧细致。本来他是瞧不起凡人的,更不愿凡人看见自己真容,偏偏这个小姑娘不知死活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还一脸向往的笑。他脸上自然多了几分厌恶,暗自嘲笑凡人世俗。
可看了一阵他才苦笑一声:“原来她看不见!”心里自然也多了几分歉疚。
眼看自己的身体越发脱力心里暗暗打算:“肉身恐怕是撑不住了,不如将肉身搁下,先隐匿在这猫妖灵躯中。假以时日等到元气恢复再作打算!”看着一脸纯真无邪的少女,他终于暗下决心,屈身与一届凡人之下养精蓄锐。
然而日子越过越久,自己的心也生出越来越多奇异感情,每每看见盲女便忍不住驻足流连,一望便是一天,待到盲女一次重病,他急的发狂才猛然明白原来这就是凡间所谓的****!那****的根早在自己与她第一次相见时就如南国的红豆般种入自己心间。
傲明是佛鸟,佛鸟与凡人之间本就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更何况病重时的碧痕口中永远叫的是那个黎公子……
天意弄人,碧痕仰慕了一辈子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猫。倾慕她一辈子的猫在她临终时才发现她竟然仰慕的是自己。错综之情,剪不断理还乱,是苦是甜谁说的清?
“怎么?不与她说说话?”云锦天冷言冷语的看着一旁发颤的阿霞。阿霞茫然的张张口问:“那……她下一世?”
“下一世?”云锦天站起身,负手而立。嘴里几分刻薄:“哪里还有下一世?你在她这一世加了太多,她的魂魄已经太过孱弱,经不起轮回渊里万魂的冲击。如果要强行轮回,只怕万劫不复!”
“全是我……”阿霞已经颤抖的说不出话,心里五味陈杂。“那……那要如何是好?”
云锦天咬咬牙深深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个法子,兴许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