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盆里养了很多只鳝鱼,个个肥圆,她伸手捞了一只,放在案板上,手起刀落。
鳝鱼血喷涌而出,她拿只坛子细心的接着,接着又换了另一条,如是数次,血积了小半坛。
她把鳝鱼血当宝贝一般抱在怀里,对着采薇诡秘一笑,说:“我们再去如意宫看看如妃怎么样?”
“啊?”采薇呆呆的看着她,公主的想法她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我想给她送点小惊喜。”云不染拍拍怀中的坛子,笑意自唇畔溢出,一双眸子闪着慧黠的光芒。
如意宫,灯火通明。
云不染轻捷的翻墙进院。
院内亮起了无数只灯笼,不时有宫女太监气喘吁吁的跑过。
正殿门口,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在不停的叫唤:“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请来?”
有宫女惶恐的应:“已经去请了,只是今晚受惊的嫔妃太多,太医院的太医都不够用了!”
“没用的东西!再不够用也得先尽着我们如妃娘娘用呀!”
那尖声尖气的货顺手给了小宫女一巴掌,骂道:“再去请!我去守着娘娘!”
说完屁颠颠的跑进了屋。
云不染窃笑着咬了咬唇,溜着墙根一路小跑,慢慢靠近正殿大门。
缩在正殿后的一枝花树后面,她把手伸入了怀中的小坛里。
粘稠腥臭的液体瞬间淹没她的手指,她强压住胃部的不适感,使劲的在里面搅了搅,然后,血淋淋的手掌提出来,蹑手蹑脚上前。
在大殿的正门上墙壁上窗棂上乱摸一气,一口气印下数十个血手印,一直印到坛里的血用完,这才将坛子用力一摔。
“哗”地一声,屋内的人很快被惊动了,云不染脚底抹油,迅速开溜,一口气冲到另一棵花树下,藏住身形。
一个太监的头探了出来。
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尖叫。
再然后,尖叫声带起了一连串连锁反应,把屋里屋外的人全都招了过来,每个人看到血迹斑斑的场面都惊悚异常,无法抑制的发出尖叫狂啸之声。
云不染脚步轻捷的离开。
爬上宫墙的那一瞬间,她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
除了尖叫声,暂时还没有其他异常的声响。
她有些失望,自己忙活了半天就这效果?
难道奶奶天天挂在嘴边的这个祖传秘方不管用?
耳边突然响起奶奶言之凿凿的声音:“鳝鱼血能招蝙蝠,这一点没有错了!想当年,你爷爷就是靠这个招来很多蝙蝠,卖给人家药铺作中药,那时我们家吃香的喝辣的,全靠这一绝招!”
可这一招显然不怎么靠谱,在跳下墙头的那一瞬间,云不染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一片暗沉,什么动静也没有,她在心里咕哝,坏奶奶,你又忽悠人家!
转而想到奶奶已逝,心中无限凄凉,忽悠就忽悠吧,这些年若不是祖孙俩相依为命相互忽悠,哪来现在痛死也要笑着的云不染?
但天空太暗沉了,瞧着就没来由的郁闷,她想了想,干脆又跑到附近的容妃宫里放了把小小的火。
看到火光冲天之后,云不染心里舒服了。
揽着采薇的肩膀,两人重又返回玉潄宫。
那里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想来都跑去救火了,折腾了一晚,两人困到不行,打着呵欠扑在丽妃又软又香的大床上,呼呼的睡着了。
当云不染和采薇在玉潄宫流着口水会周公的时候,整个皇宫却是一片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本来已是七魂走了六魄的如妃,正缩着被窝里发抖,忽然听到外面侍卫婢女齐声尖叫,她披衣下床,刚一打开门,就见一大群黑鸦鸦的东西扑楞楞的涌了进来。
转瞬间,屋子里到处都是那种黑东西的身影,床上被上桌子上椅子上甚至她的肩上,都停满了那种活像只长翅膀的老鼠的怪物,有的甚至钻进了她的衣服里。
她在那里尖叫着跳着哭喊着,但是,没有人来帮助她,因为外面的侍卫和宫女同样在尖叫着,拍打着,心惊胆战着。
整个如意宫突然变成了蝙蝠的聚居地,成千上万只蝙蝠在这里盘旋着不肯走,连天空都好像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黑蝙蝠恶心的小眼晴……
这边哀嚎声未绝,附近的翡翠宫突然通红一片,火势冲天,直照得黑夜如同白昼,后宫宫殿原本就是片片相连,当下宫人也顾不得蝙蝠和死人了,一起跑过来救火,一时间,泼水声叫嚷声混杂着女人的哭叫声乱成一片……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甘露殿里。
国主萧逸庭气得怒目圆睁,五内俱焚,只差没口喷鲜血。
他对着一拨又一拨没头苍蝇似的侍卫高声咆哮,“滚!都给朕滚!朕才不相信那个丑八怪会变成鬼!”
“是,皇上,她不会变成鬼,绝对不会……”
侍卫领队莫鱼抹着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的回答:“可是……属下无能,属下都快把整个皇宫的地皮翻了一遍,可就是不见云妃的踪影……”
“再找!朕就不信她能插翅飞出去!”
萧逸庭凤眸微闪,冷声道:“如果再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
“是!是!”
莫鱼连声应着,垂首退下,走出甘露殿。
身边的的副领队莫夏抖抖索索的问:“哥,我们再到哪里去找?”
莫鱼扁扁嘴,都快哭出来,他素以搜捕缉查的本领自傲,可从事发起到现在已然好几个时辰,他居然连那个弱得像只猫似的公主影子都没摸到,看来他的一世英名是真的要毁在这个云妃身上了。
挥挥手,他垂头丧气的说:“去清凉宫!”
甘露殿里的首脑人物萧逸庭也在冥思苦想。
这个云不染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自已那支侍卫队的本领他还是知道的,那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绝不是酒囊饭袋。
可是今晚的蝙蝠和大火又来得确实蹊跷,绝不会是那个废物公主能做出来的。
但亲手掐死丽妃的人又确实是那个废物,这一点有诸多妃嫔作证,她不光掐死了丽妃,还把她的衣服扒了,搞得丽妃光溜溜的躺在那里,被侍卫太监宫女们看了个干净,丽妃宫里……
脑中突然一闪,他倏地站起,对着外面叫:“苏景!”
一个老太监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出现在他面前,“皇上!”
“去玉潄宫!”
“皇上不是刚从那儿回来吗?”
苏景困惑的抬头,目光触到萧逸庭黑得像锅底一样的脸,忙又瑟缩着垂下了头,“奴才这就打灯,可是奴才瞧着今儿晚上有点不寻常,皇上还是叫南宫将军来吧!”
“多嘴!”萧逸庭瞪他一眼,苏景登时噤声。
玉潄宫,逍遥殿。
丽妃的尸身已被奴仆们清理干净,放在红木大床上,只是纱幔已由艳红换成雪白,红烛也换成白烛,安静的燃烧着,昔日轻歌曼舞的逍遥殿,此时已变成令人惊惧的灵堂。
宫女太监们都记着丽妃舌头外伸的恐怖模样,全远远的躲在灵堂外守着,不敢近前。
丽妃的灵床下,此时正有女人轻微的呵欠声和咕哝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公主,我们现在在哪里?”采薇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迷迷糊糊的问。
“丽妃的床底下!”云不染伸了个懒腰。
“啊?不是在床上吗?”采薇讶然。
云不染白她一眼,“床上是丽妃的死尸!”
采薇慌慌张张的往外爬,“公主,我不想跟死人一起睡觉。”
“笨蛋!有死人的地方才最安全!”云不染伸手敲她的脑壳,估计敲的力度非常好,采薇很快明白过来,重又在床下趴好。
“公主,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吗?”采薇有些不安地问,想着床上睡着死人,感觉就非常怪异。
“当然不!”云不染转着眼珠,“你趴在这里别动!该出去时,我会叫你的!嘘,别出声,有人来了!”
细心的聆听了一阵,来人只有两个,一个脚步轻捷,显然是有武功在身,另一个一溜小跑气喘吁吁,显然是上了年岁。
闭目静想,这两人昨晚似乎也曾经出现在逍遥殿,如果没有听错,那个声音低沉幽冷的男人,就是狗皇帝萧逸庭。
害死云妃的人,都被自己教训了一顿,只差这个罪魁祸首了。
她屏住呼吸,躲到门边。
萧逸庭一进门就感觉不对劲。
门侧黑影一闪,似是有人袭了过来,他想也不想,双拳凌厉挥出。
“噗”地一声,那黑影被他的掌力击打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
身边的宫女太监齐声惊叫。
落在地上的黑影竟然是丽妃的尸身。
萧逸庭的脸更黑了,连面部肌肉都微微有些抽搐,鹰鹫似的目光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他环视四周,厉声喝道:“云不染,给朕滚出来!”
云不染咯咯笑着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轻拍着身上的灰尘,懒洋洋的说:“皇上,你可算来了,臣妾等了您好久!”
萧逸庭站在那里,面色更加阴沉,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乌黑动荡,暗流汹涌。
“丽妃是你掐死的?”他问道,声音沉而闷。
但那种沉闷的气息丝毫没影响到云不染。
她含笑点头,声线轻松愉快,“是呀,她欺负我,她该死!”
萧逸庭脸上的肌肉轻抽,“为什么还要扒光她的衣服?”
“当然是为了装鬼呀!”云不染脆生生的应道。
“那也没有必要扒得一件都不剩!”这个暴怒的皇帝额上青筋暴跳。
云不染掩嘴窃笑:“所谓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不过是想把她往圣人的层面上推一推!”
萧逸庭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很想把面前的小女人撕成碎片洒向半空,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