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庭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黑衣男子却突然轻声一笑。
他这一笑,身上那股煞气立时隐没,清晨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让他的面部亦如神衹般俊逸逼人。
“我好像来得晚了些,”男子开口,声音温润,“逸庭,你怎么样?”
“我还好。”萧逸庭淡淡的答。
男子转过脸来看云不染,云不染淡定的对他微笑。
“你不怕死吗?”男子的声线依然温婉,似在跟她拉家常。
“怕了就可以不死吗?”云不染轻笑着回。
黑衣男子眨了眨眼,又转向萧逸庭,“逸庭,你要杀她吗?”
萧逸庭的目光落在云不染身上。
事实上,自从云不染出现在他面前,他的视线便一直被她牵引,这个女人太能闹腾了,一会儿笑,一会儿闹,一会儿胡言乱语胡说八道,一会儿又痛哭流涕,现在又是视死如归傲娇得要命,他很少在一个人脸上看到那么多种表情,这太稀奇了。
这么稀奇的女人,他自然不舍得马上杀死。
他沉吟着,黑衣男子弯下身,附在他耳边说,“逸庭,还是不要杀她吧,如果你杀了她,会让天下人耻笑!”
萧逸庭轻拍自己的脑袋,语气粗鲁,“滚!”
黑衣男子又轻轻的笑起来,牙齿雪白,眉眼温润,竟似夏日清莲般干净温柔。
云不染的心没来由的一跳。
不能怪别人以貌取人,美貌确实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男人衣袂飘飘的离开。
离开前,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来而不往非礼也,云不染也给了他一个超电媚眼。
可能是丑女抛的媚眼实在太雷人,黑衣男人像是被雷到了,步子凌乱,差点摔倒。
云不染咯咯的笑出声。
身边有人轻咳了声。
她转过头来,对上萧逸庭臭到不能再臭的脸。
她的笑意更深了点,倨傲的说:“皇上等急了吗?那么,现在就动手吧!”
萧逸庭气得直想骂娘,可是身为一国之君,终究不能这么粗鲁,他一甩袍袖,冷哼一声:“苏景,送云妃回清凉宫!”
“你还是杀了我吧!”云不染在后面笑吟吟的说:“清凉宫没吃没喝,我去那里横竖也是一个死,士可杀而不可辱,何不给我一个痛快?堂堂七尺男儿,器量怎么如此狭窄?别的且不说,就看在我曾放过你的面子上……”
萧逸庭倏地转身,目光恶狠狠的瞪着云不染,“给朕闭嘴!”
“你杀了我,我不就闭嘴了?”云不染耸耸肩摊摊手,一脸的委曲。
苏景尖声尖气的开口,“云妃娘娘,皇上不追究你的责任,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娘娘还是不要得寸进尺了!”
“我哪里敢呢?”云不染懒洋洋的说,“罢了,我还是自已杀死我自己吧!”
慢吞吞的弯下腰,她嘀咕着:“咦,我的那把匕首呢?那可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匕首呀,割喉管一定也很快!”
在地上转了一圈,终于找到那把匕首,她想也不想,就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众人齐声惊呼,萧逸庭飞身突起,双手快如闪电,将那把匕首夺了过去。
饶是如此,云不染的脖子上还是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她却抹也不抹,一双眼晴清亮亮含着笑,“皇上不舍得臣妾死吗?皇上不会突然爱上臣妾了吧?”
某皇喘息着,咬牙跺脚甩头精神错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这么莫名其妙的女人!
但他是皇帝,他内心再错乱,表面却不能错乱一步,咬着牙,一字一句吐出一句话:“苏景,清凉宫按妃位配置!”
苏景的老眼更加晕花混浊。
萧逸庭却已大踏步而去,一众侍卫簇拥在后,云不染仰头,轻笑出声。
众人渐渐散去。
她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一直弯着的嘴角终于耷拉下来。
老是笑实在是很累。
可是,她却不能不笑,不能让人看穿她心中的忐忑与慌张。
玉潄宫某偏僻角落。
衣着华贵面容阴柔的男子,颇有兴趣的注视着云不染离去的身影。
身边宫女打扮的女子也是连连啧嘴:“真是想不到,这孟国公主倒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儿!只可惜,其貌不扬!”
男子淡淡的笑,“你不觉得,她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惊喜吗?”
女子不解的看着他。
“她恨萧逸庭,仅凭这一点,我打赌,她一定可以为我们所用。”男子似是心中已有计较。
女子微怔,随即了然,粉拳亲昵的在男子身上一捶,“就你鬼点子多!”
清凉宫,黄昏。
经过宫女们细心的收拾,此时的清凉宫已是另一番模样。
花木扶疏,窗明几净,新换的暖色纱幔让云不染非常满意,而新置的家具摆设亦是清新可喜。
她哼着小曲儿找了只花瓶,灌了些清水,想用来插花,哪知水还未装,早有宫女垂眉敛目的过来,细声细气的说:“娘娘,让奴婢来吧!”
云不染歪歪头,笑,“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娘娘不是想插花吗?”宫女略略抬头,一双丹凤眼特别机灵。
“咦?你怎么知道的?”云不染好奇的问。
丹凤眼轻笑,“我们做奴才的,要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那也不要做奴才了!只是,不知娘娘喜欢哪种花?”
云不染向外看了看,目光被墙角一丛娇嫩的黄色吸引,虚虚的向那里指了指,说:“我要黄蔷薇。”
丹凤眼微惊,但很快又温顺的低下头去,说:“奴婢这就去采!”
“公主,你不是最喜欢莲花的吗?怎么又突然喜欢黄蔷薇了?”身后传来采薇困惑的声音。
云不染转身轻笑,“因为我发现蔷薇比莲花要泼辣的多,也好养活,不是吗?而莲花,太娇弱了!”
正在那里唏嘘感叹,却听外面的丹凤眼猛地一声尖叫。
云不染飞快的蹿了出去,三两下跑到丹凤眼面前,问:“怎么了?”
丹凤眼面色苍白的指了指蔷薇花丛。
云不染掠了一眼,并无异常,丹凤眼颤声说:“蔷薇花丛下……有……棺材!”
棺材?
云不染迅速将那丛蔷薇花扒下去,果然,一具红木棺材完整的显露了出来。
采薇这时也跑了过来,看到棺材,少不得又是一阵尖叫。
云不染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
对于清凉宫,自己这具肉体的主人好像也没有太多印象,只是这里好像曾闹过鬼。
云不染一向胆大,当即叫了几个太监过来,要他们把这幅棺材打开来看。
首领太监于福海叫苦不迭,低声求道:“娘娘,这棺材里还能有什么?不外乎就是死尸,我可听说了,这久未开启的棺材有很毒的尸气,谁碰谁死,娘娘,依我看,咱们还是报给大总管,让他们来处理吧!”
“是呀,是呀!”余下几个太监也随声附和。
云不染瞥了他们一眼,“一群胆小鬼!那你们说说看,这棺材里是什么人?”
“这个……”于福海想了想,回道:“奴才也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这清凉宫原先是先皇宠爱的景妃的寝殿,只是后来景妃暴毙,听闻是被人开肠剖肚,死状极惨,一直没查出来凶手,后来这里又住进了几个妃子,都蹊跷的死掉,有一个叫汐美人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想来……想来这里葬的是就是她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云不染反而更来了兴趣。
在现代时,她就天生胆大,尤其对这些恐怖悬疑的事情感兴趣,当下非要于福海开棺,几人连声苦求,正纠结间,忽听耳边“嗬嗬”连声,似是人粗重的喘息之声,又有一股酸臭之气漫过鼻端,云不染猛回头,饶是是她胆大,也不由吓得浑身颤抖。
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疯妇,衣衫褴褛,乱发纠结,那眼睛居然是恐怖的赤红色,张牙舞爪的向云不染扑来,几个太监宫女吓得抱头鼠窜。
云不染也是心惊胆战,但人被疯妇扯住,只得与她缠斗,疯妇的进攻毫无章法,臂力却是惊人,“哧”地一声,把云不染肩头的衣衫撕裂了一块,云不染手忙脚乱的逃开,而此时那疯妇却不知看到了什么,两眼放光,扑通一声,跪在云不染面前,连连叩头。
云不染傻掉了,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她颤声问:“你是谁?”
疯妇抬起头来,赤红的眼睛里突然流出泪来,嘶哑的叫了声,“公主!”
“你认识我?”云不染又是一惊,上前一步,紧张的问:“你是孟国人吗?”
疯妇眨眨眼,突然又爬了起来,疯疯颠颠的向某个方向跑去,云不染跟在后面猛追,一直追到清凉宫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里,那疯妇钻进了一个小屋,云不染正要跟进去,一个面色黧黑的中年妇人,无声无息的拦住了她。
“云妃娘娘,这里遍地污秽,别脏了娘娘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