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染手疾眼快的拉住他,低泣说:“对不起,别救了,总不能为了萌儿,害你死掉!”
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让萧逸庭哭笑不得,伸手推开她,说:“朕还就不信了,朕连比这大得多的蟒蛇都杀死过,还能怕它?”
“嗖嗖”又是两道寒光闪过,这回打到了蟒蛇的眼睛和要害之处,它那巨大的身体像松掉的绳索,慢慢委顿在地,云不染冲过去,将小猴抱了回来。--
这一番虽然惊心动魄,好在有惊无险,人和猴都没有受伤,获救的小猴对萧逸庭很是谄媚,采集了很多鲜美可口的野果放在他面前,萧逸庭吃着野果,却仍然摆谱,皱眉说:“味道也很一般嘛!”
小猴拍龙屁不成,很沮丧的缩到云不染怀里,云不染笑着安慰它:“萌儿,叔叔面冷心热哦,你要多加努力,他才会疼你呢!”
“什么叔叔?”萧逸庭在一旁含糊不清的抗议,又啃了一口野果,那种难以描述的美味与舒爽让他忘乎所以,不自觉的说:“真是奇怪,一棵树上结两种果,一种有毒,一种却好吃得让人恨不得吞了舌头!”
“哎,刚才还说味道一般呢!”云不染很讨人嫌的提醒。
萧逸庭白了她一眼,继续咔嚓嚓的啃着果子,小猴可能从萧逸庭的脸上看出了某种苗头,屁股一撅,又乐颠颠的找果子去了。
此时日已夕暮,云不染找了些柴火,把火生了起来,山下虽然才是末夏,山上却似已入秋,白天太阳虽毒烈,到了傍晚却有些微的凉,她生好火,又拿削尖的石头去砍树,见她费力的忙活,萧逸庭皱皱眉,手一挥,好几棵树应声而倒。
云不染“啊”了一声,‘艳’羡道:“到底有内力好!”
树既放倒,她仍是不停的忙活着,将树上的旁枝砍了去,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搭了个窝棚,忙完这些,又找了树枝削尖,将野兔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她做这些事时,萧逸庭一直坐在一旁歪着头看,看到那只野兔都开始散发香气了,他才慢条斯理来了一句:“你怎么不让朕帮忙?”
云不染哑然失笑。
她还真的没想起要萧逸庭帮忙,一来,她觉得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帝,被一堆奴仆伺候惯了的,未必会做这些粗活,二来也是特殊的家庭养成独立吃苦的‘性’格使然。
云不染当下微笑说:“这些事,我都做得来,不用你帮忙!”
“在宫里的日子,很苦吧?”萧逸庭突然又冒出来一句。
云不染微怔,脑中突然掠过一些细碎的片段,太平公主的生活确实很辛苦,虽然母亲承过一次宠,但却仍在浣衣局忙碌,她自成年后,自然也要帮母亲一起‘操’劳,但那些苦,比起云不染承受的那些事,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只是洗衣而已,云不染却要应对太多事,‘奶’‘奶’年迈,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她自十岁起,便是医院的常客,连那些医生都认识她,那时她特别怕‘奶’‘奶’突然死去,抛下她孤单单的一个,心灵承受的,是难以想像的痛苦与折磨。
而经济上,却也未见得怎样宽裕,按道理说,她的父母都是军人,军人的后代,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可是,父母死得蹊跷,又与一宗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案有关,所以,该得的照顾没有得到,不该得到的猜疑和白眼却得到了。
她怔怔的想着,眸中掠过一丝恻然,感觉萧逸庭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这才猛然惊醒,微笑说:“也没什么了,人生在世,当时觉得万般艰难,再回首,却已飞渡千山,再多的苦难,终究都会过去的。”
萧逸庭微微一震,心中忽有所感。
他的年少岁月,亦是万般艰难,有很多次,他以为自己快要‘挺’不住了,可是,他没有退路,退一步,即是死路,所以,只得一径向前。
他的眸中突然没来由的湿润,喃喃的说:“你说得真是好,当时觉得万般艰难,现在再想起来,确实已飞渡千山。”
云不染笑得眉眼弯弯,又开始没心没肺的自夸:“那是,我说的话,从来都可以当作经典传承于世的!”
萧逸庭斜睨她一眼,弯‘唇’轻笑:“给你一点笑脸,你就开始得瑟了!”
云不染见他展颜欢笑,心里也感温暖,轻声说:“刚刚的事,谢谢你了!我现在发现,你这人其实就是嘴臭,心地其实很善良的!”
“谁嘴臭了?”萧逸庭又开始横眉立眼。
“好,好,你嘴香,香得不得了,比这兔子‘肉’还香!行了吧?”云不染轻笑着,翻动着烤得两面焦黄的兔‘肉’,说:“再等一下下,就可以吃了!”
萧逸庭‘抽’了‘抽’鼻子,抚着肚皮说:“别说,朕还真是有点饿了!”
“皇上稍候,奴婢这就奉上晚膳!”云不染笑嘻嘻的说。
萧逸庭嗤笑一声:“真是让朕感动,你居然肯叫我一声皇上。”
“你不顾自身安危救了萌儿,我当然得好好的拍拍龙屁,逗你开心喽!”云不染小心的撕下一只兔子‘腿’,递给萧逸庭,说:“最好的‘肉’,送给最伟大的英雄!”
萧逸庭白她一眼:“油腔滑调,你就跟那只猴儿一个德‘性’!一只猴儿而已,你为什么要死要活的去救它?”
云不染皱皱眉,回答说:“因为,它让我觉得温暖。”
“温暖?”萧逸庭微微侧头。
“是呀!”云不染嘴角微翘,“你看,它虽然是只猴儿,却知恩图报,你对它好,它对你也好,全身心的信任你,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也很开心,不像在宫里,处处都冷冰冰的,到处都是害人的坑。”
萧逸庭沉默半晌说:“朕也很讨厌宫,朕的母后在时,就因身在后位,屡次遭人陷害,她是心思单纯的‘女’子,为此不知吃过多少苦头,有次被打入冷宫,人人欺凌,那时我尚年幼,便觉这宫是最无情的地方。”
“‘女’人多的地方,难免有争斗。”云不染叹息:“若是后宫只有一个‘女’人,想斗也无从斗呀!”
“这事说来简单,可做起来却太难!”萧逸庭轻叹说:“朕初时也想这样,可历来帝王皆如此,已深入人心,朝中心腹大臣无不想攀上皇家这根高枝,个个较着劲儿把自家‘女’儿往宫里送,以‘女’儿得宠为荣,争权夺利乃人生本‘性’,‘女’人争斗的同时,又岂不是朝中男人在斗?”
云不染颔首:“你说得也对,人由动物转变而来,斗争或许就是他们的天‘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萧逸庭忽尔又笑:“这句话,好像也是至理名言!”
云不染窃笑不已。
这时,小猴回来了,采了许多果子,放在云不染怀里,又拿了几颗,谄媚的递给萧逸庭,萧逸庭接过果子,拍了拍它的头,微笑说:“萌儿真乖!”
小猴被他一拍,立马感动的不行,就势腻了上去,不停的拿尾巴蹭着他的‘腿’,又作势要去抱他的脖子,他不由目瞪口呆,云不染却在那边哈哈大笑。
夜晚的封‘门’山十分的寂静,月亮升起来,淡淡的光辉洒满大地,万物都在月‘色’中沉寂着,看上去十分安宁和谐。
两人卧在窝棚之中休憩,为防毒虫之类的爬入窝棚,云不染特意去找了一些‘药’草,用石头捻出汁水,在窝棚外溜了一圈。
对于她的这些本事,萧逸庭好奇得不得了,追着问了又问,云不染笑说:“现在知道我有本事了吧?你放心,奴婢一定会把皇上带出封‘门’山的!”
萧逸庭微怔,突然说:“你说这句话,让朕突然想起姑母了!”
云不染侧头看着他。
“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萧逸庭的目光穿过窝棚,望向天边的月亮,“那时在北‘玉’国作质子,身在异国他乡,难免受人欺负,姑母就说,庭儿,你放心,姑母很快就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可是后来,她却……”
萧逸庭凤眸微闪,眼里亮晶晶的,云不染知他想起旧事,忙错开话题说:“我不是你姑母,我比她要坚强的多,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萧逸庭侧眸看她,仍是柔弱纤细的身体,巴掌大的小脸被月光一映,更显莹白玲珑,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身躯,却似有着神奇的力量,此时她的眼眸清澈如一泑水,却有着异样的坚定与果敢,让人不敢轻视。
云不染对着月亮发愣,萧逸庭的话让她陡然想到了孟‘浪’,这个男人似是看到了自己身后的蝴蝶才突然转变了态度,突然又想到自己的‘玉’蝶,转头问:“你拿我的那只‘玉’蝶还在不在?”
不想她说话时,萧逸庭也说了一句话,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萧逸庭微有些尴尬,垂下眼眸,低声重复:“朕生生打死孟‘浪’,你……恨不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