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远在大萧皇宫的萧逸庭,亦负手而立,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惆怅,看向同一个月亮。-
有好些日子没有云不染的讯息了。
自从回到大萧,才知萧陌已在东陵集结起一支队伍,人数之众,远超乎他的意料之外,并数次派暗探入宫,试图营救被软禁的烟紫萝。
而在大萧皇城之内,他不远千里赴孟救云不染的消息亦传得沸沸扬扬,朝臣皆议论纷纷,远在孟萧边境抗敌的宁筹,已生出懈怠之意,连攻克两关之后,再不肯前进一步,只是蛰伏在边关,据暗探密报,他近来跟萧陌互动频繁,如果两方兵力集结,一场内战在所难免。
捏捏额头,他烦躁不安的叫:“莫鱼!”
莫鱼从殿外走入,他冷声问:“阮将军那边可有消息?”
“皇上……”莫鱼小心的措词:“这种时候,皇上能否以大局为重……不要再去寻云妃的音讯?这……等于是火上烧油!”
萧逸庭一甩袍袖:“朕的‘女’人,朕想知道她安全与否,竟也不行吗?”
“皇上!”莫鱼苦苦的劝:“皇上也知道,她杀了两位嫔妃,已令两位将军心生不满,如今皇上不光没给个说法,反而要阮将军去寻她,这……”
“不要再说了!”萧逸庭高声咆哮:“是朕待他们太好了!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过死了两个嫔妃而已,还要朕去磕头认罪吗?再说了,那两个嫔妃,并不是死于云妃之手!”
“可其中原委,不可公示与人呀!”莫鱼亦觉头痛。
“朕不管!朕就要知道云妃的消息!”
萧逸庭厉声叫:“给朕发急诏,令阮贺率部全力寻找云妃下落!”
“皇上……”
“去!”
莫鱼不得已,只得垂手退出,‘门’外苏景却突然高声叫:“皇上,阮将军到了!”
萧逸庭猛地转身:“宣他来见朕!”
阮贺一溜小跑进入甘‘露’殿,刚要开口问安,萧逸庭便打断他,径直问:“可有云妃的消息?”
他的面‘色’一变,低声应:“回皇上,暂时没有。”
“怎么会没有?”萧逸庭暴怒:“你数万大军,去找一个‘女’人,居然找不到吗?”
阮贺面‘色’更加难看,梗直了脖子,僵硬的回:“皇上,臣的数万大军是朝廷的,是为保护大萧百姓的平安,并非为一个敌国公主而设。”
萧逸庭霍地转身,死死盯住阮贺,“你竟敢这样跟朕说话?”
阮贺面现‘激’愤,连嘴‘唇’都颤抖起来:“皇上忘却国耻,宠爱仇敌之‘女’,纵她杀忠臣之‘女’,这倒也罢了,此乃皇家家事,臣等不敢多言,可如今为了她,皇上不理国事,以身犯险,险崩于东孟,今又让数万大军为她一人奔忙,在皇上眼里,如今只得一个敌国之妃,再无国,亦无臣,更无民,臣‘私’以为,此‘女’祸国殃民,‘迷’‘惑’君心,便是寻到她,亦应当场诛杀,令她再不能兴风作‘浪’!”
萧逸庭倏地瞪大了眼,额上青筋暴出,而面上,竟然有幽蓝之光若隐若现,他咣当一声拔出长剑,横在阮贺脖子上,咬牙切齿道:“你敢!”
“臣当然敢!臣已发出号令,凡遇到云妃者,皆诛杀无赦!”阮贺微微仰头,“皇上杀了臣吧,臣为大萧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万死不悔!只是恳请皇上,万不可为了一个‘女’人,丧尽天下人心!若人心寒,则国亡之日不远矣!”
莫鱼在一旁听得直流冷汗,急急劝道:“阮将军,你还不快向皇上认错?你就不怕皇上诛你九族?”
苏景亦软软跪倒求情:“皇上,念阮将军曾陪您出生入死的份上,就别与他计较吧!”
阮贺惨然一笑:“莫‘侍’卫记‘性’真差,阮贺的九族,早已被逐贼诛尽了,就连唯一的儿子,亦死在征战之中,阮贺只得一个‘女’儿在宫中,如今也死于云妃之手……”
他虎目含泪,再也说不下去,“这条命是皇上的,皇上若要便拿去罢,臣生既无趣,死又何惧?皇上,您动手吧!”
这一番话说得满殿人都眼眶发涩,萧逸庭的剑尖不停的颤抖着,他又何尝不知阮家为皇族牺牲之大?
他极力的压抑着自己,可心里那股暴躁之气却无论如何抑制不住,一旁的莫鱼猛一抬头,陡然发现他的面容已变成深蓝‘色’,登时遍体生寒,用力的推了阮贺一把,大声叫:“阮将军!快跑!”
阮贺却不明所以,呆呆的看向萧逸庭,看到那张蓝‘色’的脸,他也惊呆了,眼前突然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身子下意识的向一旁歪了歪,但觉左臂一凉,鲜血迸溅而出,那条左臂竟被萧逸庭生生斩落!
痛楚,绝望,寒心,愤恨……各种各样的情绪包围了他,他看着刚刚还在自己身上挥舞的臂膀,如今孤单单血淋淋的落在地上,眼前一黑,登时晕了过去。
莫鱼和苏景则完全傻掉了。
鲜血在地上蜿蜒爬行,萧逸庭歪头看着那些血迹,竟然有种难以名状的快意,幽蓝的剑光和幽蓝的脸让莫鱼从呆愣中猛醒,他上前拦住了萧逸庭,很快的,魏景等人也冲了进来,大家七手八脚的,有人将阮贺送去太医院,更多人合力将萧逸庭制服,送去未央宫,皇宫内‘乱’成一团,唯有那轮月,却一如既往的沉静清冷。
只是这沉静清冷的月光,很快就被北‘玉’国皇城附近的红衣人踩得凌‘乱’,‘露’出几分狰狞。
云不染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南宫烨。
他还戴着那张假面,直直的立于月光之下,宽大的袍袖被风扬起,飘飘若举,雪白的长发亦在秋风中飞扬,这让一向呆滞的他看起来了多了几分空灵,云不染微眯起眼,痴痴的想,如果在这个时候,南宫烨突然恢复了记忆,该有多好?
当然,这注定只能是妄想。
若影的目光很快落到了南宫烨身上。
她发出指令:“给我一刀刀割了那个傻子!”
“不要!”云不染目眦尽裂,“有种冲我来!”
“死又不是什么好事,抢什么?”若影冷哼,‘玉’无痕手指陡然发力,她的喉咙一阵灼痛,却咬牙忍耐,愣是没出一声,仍是厉声叫:“听我的号令,杀了他!我死了没有关系,可是,若是放走了他们,你们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这句话有极强的震慑力,杀手们再不迟疑,七手八脚的擒住了南宫烨,剑很快横在了他的脖子上,而彼端,‘玉’无痕的手指已‘插’入若影的喉咙,她痛得发抖,却仍是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息,‘玉’无痕心里掠过一丝不祥。
对于一个不怕死的‘女’人来说,威胁是没有一点用处的。
云不染的心已提到了嗓眼,秋水一般冰冷的月光下,杀手们的长剑扬起,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哧”地一声,是剑壁割开皮‘肉’的声音,鲜血飞溅,南宫烨惨叫一声,手臂上登时鲜血淋漓。
“不要!不要!”云不染声嘶力竭的叫着:“你们要凌迟要割‘肉’冲着我来,他没有任何意识,你们折磨他有什么用?”
“谁说没用?”若影被‘玉’无痕扼得气喘吁吁,却仍是咕咕的笑:“你瞧,割他一定比割你还要痛,我就是要这样!就是要……”
‘玉’无痕怒哼一声,她的话便全数咽在了嘴里,眼迅速瞪大,几乎要爆出眼眶,‘腿’在地上急速的踢踏着,那些杀手见状又飞扑来救,被‘玉’无痕的剑风扫出去,却很快又聚集回来,就像一群秃鹫,驱之不尽,赶之不绝。
而这一边,南宫烨又是一声惨叫,云不染直觉得自己魂魄都要散了,奈何挣脱不开身上的束缚,只是嘶声哭叫,泪流满面,无限悲凄的看向南宫烨。
南宫烨一直在颤抖,身子在颤,嘴也在颤,连脸上的肌‘肉’也在剧烈的‘抽’搐着,身上的灰袍已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听到云不染的哭声,他略略抬起了头,向她看了一眼。
云不染泪眼模糊的与他对视,他的头歪了歪,眉心突然微蹙,似是有些困‘惑’,又似在回忆什么,这时,杀手的剑再度扬起,云不染惊呼一声,面前的南宫烨突然轻飘飘的一回手,那剑竟然被他撞飞了出去,下一秒,他突然暴起,如一团灰‘色’的飓风,风过处,杀手纷纷倒地惨呼不已。
云不染惊愕至极,再看场中的南宫,一双黑眸明净清澈,哪还有一丝一毫的痴傻?她脑中嗡地一声响,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欢快的叫:“南宫!”
南宫烨并不回头,只是全力拼杀,‘玉’无痕‘精’神大振,一掌将若影拍开,亦加入战斗之中,正打得天晕地暗间,只听马蹄笃笃,不远处的官道上,突然出现八骑人马,‘玉’无痕惊喜的叫:“是南宫八姐到了!”
南宫八姐妹很快便加入‘混’战,若影等人无心恋战,且战且退,他们的消失亦像出现时一向突兀,云不染等人追向官道旁的小树林,那百十人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来是有秘道之类,‘玉’无痕以剑拄地,喘息说:“情况不明,还是不要再追了,我们先入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