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肤被一寸寸吻过,比起,更多的却是怜惜。
怜惜?
不知为何脑中会闪过这个词,而这个词却与埃里斯特无缘。短暂的惊讶后,思维再度被感官所取代。身体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的动作,没有痛楚,也没有恐惧,仅仅是简单的碰触,就能让他颤栗不已。
好难受……
一贯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正在溃败,大脑迷迷糊糊的,只能顺从于本能。
那只手肆意地在他身上游走,从锁骨到肩膀,然后至胸口。亚尔仰起脖子,听到自己从喉咙里发出低叹。
“声音不错。”
埃里斯特吻上他的额头,目光里带了笑意,“当然,表情也是。”
“你在戏弄我吗?”
平时凌厉的紫眸蒙上了一层雾气,亚尔被他吻得手脚发软,就连威胁也失了力度。埃里斯特褪去他的衣服,嘴里却不忘替自己辩白:“怎么会?我这么喜欢你。”
“喜欢?”
亚尔的眼神有些迷离,“你所谓的喜欢,是利益多一点,还是报复多一点?”
“都不是。”
埃里斯特说:“我就喜欢你坦率这一点。”
垂挂在手臂上的衬衣被慢慢褪下,快到脊背时,突然被拉住了。
埃里斯特挑眉:“怎么了?”
后腰上的触感让原本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亚尔抓着他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别脱下来,行吗?”
“为什么?”
亚尔移开了视线,似乎不想回答。埃里斯特看了他一会儿,嘴角轻弯,搭在他腰上的手忽然上移,摸到一块突起的地方。
亚尔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住了。
“害怕吗?”
掌心轻轻摩挲着那里,埃里斯特靠近他,逼迫亚尔与自己对视:“你不想让我看见的,就是这个吧?”
亚尔僵硬转头:“你知道?”
衬衣被脱掉,整个后背都呈现在他面前。看着那块烙印在白皙皮肤上的奴隶印记,红色的眼睛慢慢眯起。
怀里的身躯一下子变得冰凉。
耻辱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亚尔在那样的视线中避无可避,只能咬紧嘴唇。印记被抚摸着,指尖所过之处,犹如火烧。这个记号伴随了他整整二十年,早已扎根进生命里。时刻提醒着他,无论他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都改变不了他是从卑微的贫民窟出身,曾经像狗一样被践踏的过去。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亚尔垂下了眼帘。
“觉得脏吗?”
拼命挣扎着活下去,所谓的自尊,在生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然而,即便抱持着舍弃一切才能达到目的的觉悟,也不能抹杀这一事实:他是奴隶,他的身体连同灵魂都污浊不堪。
“如果你无法忍受,现在就放开我。”
亚尔闭了闭眼,恢复淡漠:“一时的心血来潮并不能代表什么,等你新鲜感过了,就会发觉自己的决定多么可笑。与其那样,不如留给我最后一点尊严。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走?”
埃里斯特看着他,“去哪?”
“哪都行。”亚尔平静地说,“只要不碍你的眼。”
——只要不碍你的眼。
如出一辙的话,勾起了久违的回忆。十年后那张苍白的脸与眼前这张重合。埃里斯特撑住额头,尽量不去回想。他本应该生气的,亚尔这样明目张胆的顶撞,依他的性子,拂袖而去或百般折磨才是正理。
如今却只剩下无话可说。
打破的壁垒又重新建立了起来。
埃里斯特在他想起来的时候一把拽住他,欺身将他压在了祭台上:“那可不行。”
“我有言在先,”
黑色长发遮住了他的视线,亚尔脸贴着祭台,听到身后人慵懒的声音:“如果你走了,无论你走到哪里,战争都会如影随形。”
亚尔倏地扭头:“你——”
“想不想试试?”明明俊美如神只,言语间却腥风血雨,“你知道,我向来言出必行。”
“你还没闹够吗?”
“我只是在解释。”手指一点点抚过那里,埃里斯特看着由于高温灼烫,而与周围皮肤形成鲜明反差的伤疤,“对你来说,无论怎样的承诺都不可信。你会背负这样的东西,是因为那时你不得不向别人低头。”
“那么,”
埃里斯特微微一笑:“只要把整个宇宙都变成我的领土,让所有人对你俯首。当你不必再臣服于任何人的时候,烙印自然就成为了荣耀。”
紫眸蓦然睁大,惊愕地看着他。
柔软的唇亲吻着烙刻在背后的印记。手指攥住幕布,随着吻的蔓延而加深。埃里斯特摸了摸他的头发,“再等等吧,很快了。”
亚尔背对着他,脊背慢慢弓起。
“这并不是耻辱,”
指尖沿着边缘打转,那时他一定很疼,那些关于自己所未知的,属于他的过去。他了解得太晚,却又忽视得太久:“而是提醒。告诉我,你曾独自熬过了多少岁月。”
有什么东西在刹那间崩溃了。
指甲没入幕布中,用冷漠和无谓刻意铸就的外壳裂开了一条缝,汩汩的血泪从中流出。这些年来,枪林弹雨都没让他动摇,这一刻,眼眶却开始发烫。平整的幕布被他扯成了一团波浪,亚尔把头埋在双臂间,竭力压制肩膀细微的颤抖。
“亚尔。”
唤着他的名字,记忆飞回那个滂沱的雨夜。
点滴在透明的输液管中流动,他拉开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十年间,他踏入这间屋子的次数不超过五次,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心跳即将停止的时候。
你来了?那人问。
曾经神采奕奕的紫罗兰如今变得黯淡而灰败,他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就要死了,还有没有什么遗言?”
“你也活不长了。”
白发青年轻笑,即便已经了无生气,他依然维持着那种倔强,“你这么骄傲,迟早会输在自己手里。”
他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指间溢出腥红。
“你在开玩笑?”
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淡淡道:“我的计划,一牵动而引四国,不论时局还是战况都尽在掌握之中,你果然病糊涂了。”
他咳嗽完,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圆球,在手里把玩着。
“我本来想……”
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他轻叹一声,把圆球丢给了他:“不过算了,反正早晚你也会跟我去同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再见分晓吧。”
说完,像是耗尽了力气,终于缓缓阖上双眼。
狐疑地接过圆球,打开一看,是一枚定时爆炸器。猛地掀开床单,床下密密麻麻的炸药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回头望向床上仿佛熟睡了的人,巨大的震惊中,忽然掺进了某种情绪。
“我是不会道歉的。”
睁开眼,埃里斯特猛然将他抱入怀中,然后用力收紧。亚尔靠在他身上,仰起头,望向头顶镂空的天窗:“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搂住他瘦削的肩膀,血红的瞳孔敛去了一贯的戾气,“就算道歉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过是愚者的哀歌罢了。”
亚尔偏头看他,却被抬起的手盖住了眼睛。
吻再一次落下,绵密而细腻,从嘴唇直到指尖。身体被平放下来,随之而来的重量让他忍不住拨开了他的手,埃里斯特看着他,轻啄了下他的嘴角。
“还要继续吗?”
他上前一步,膝盖顶入他的腿间,将两条腿分开。正对上那道目光,亚尔握住他的胳膊,半撑起身体:“你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
埃里斯特俯身,抵住他的鼻尖:“我想要的从来只是你,而无关是怎样的你。”
眼底闪过一抹释然,亚尔放弃了抵抗。
“那就继续吧。”
他弯起嘴角:“就算这是谎言,我也愿意相信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