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晨光爬上床头时,亚尔就醒了。
埃里斯特还在睡。
“真难得啊。”看着环搂着自己,乌发披散的某人,亚尔抬起头,轻轻戳了戳他的下巴。
“嗯……”
埃里斯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像是不满被打扰,又把他搂紧了些。
亚尔注意到他的体温比平时要低。
搭在他腰上的手指有些凉,脸色也不是很好。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没发烧,也许是太累了?那就让他多睡会吧。
移开他的手,亚尔穿好衣服,想了想,又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整理好军装,亚尔拿起桌上的手枪,关上门,往楼下走去。
“去司令部。”
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胸口有什么东西咯到了他,一摸,从军服里拎出一枚白色的东西。
是埃里斯特之前给他的调集令。
他们有阵子没联系了,塞拉是白色闪电的领头人,每个月都尽忠职守地向他汇报,而他也根据汇报情况,提出过意见。抚摩着十字架,亚尔决定等手头的事处理完后,回去检视一番。
距离到达总部还有十来分钟,无聊之余,亚尔打开了收讯台。
“科洛比克前国会议员雷格斯于今日凌晨去世,总理对此深感惋惜。安吉丽娜说:“这是个沉痛的时刻……”
紫色的瞳孔猛然收紧,心里咯噔了下。
雷格斯死了?
屏幕上,美丽的女总理一脸悲伤,说着悼念的话。
画面一转,切换到墓园,雷格斯的夫人,那个盛气凌人的男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穿着黑色丧服,胸配白花,和他的三个子女,默默跟在送葬队后面。天空下起雨来,雨水打湿了泥土,浑浊的泥水粘在他们的裤腿上,一家子哭哭啼啼的,好像天塌了一样。
曾经傲慢的脸上,眼角已爬满细纹……
原来他也是会老的。
看着黑色棺椁缓缓埋入墓中,哭声和祈祷声混在一起,尖锐得刺耳。亚尔一时有些怔愣,那哭声透过屏幕,钻进了他的大脑里,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死了。
那么耻辱的过去,也随着棺椁被掩埋,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从此不会再有人提起,也再没有人敢提起。
——是他做的吗?
亚尔当然不会相信报道中说的‘酗酒过度’,但他没有证据。车窗外的阳光灿烂,暖暖地照在身上,跟墓地的阴冷完全是两个极端。那是距离这里数十亿光年的地方,在那里,有过他一生中最痛苦和最美好的时光。飞过天空的白鹰被他射伤了翅膀,于是落下来,向他展开了庇护的羽翼。
“埃里斯特……”
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亚尔张开手,握住十字架,就好像握住了那人的手。
来到办公室,沃恩已经在等他了。
“人选都在隔壁,”
他一手拿着文件,听部下们报告,一手抱着波利,坐在办公桌后:“我带你去看看?”
“好。”
沃恩把波利交给他。
波利小心翼翼地攀上他的脖子,亚尔察觉到了他的僵硬,犹豫了下,学着某人的样子亲了亲他,小家伙呆了半秒,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对不起。”亚尔垂下眼帘,把他搂进怀里,“我以前太忙了,总是忽视你。”
孩子连忙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他抱住自己的父亲,急急忙忙道,“是我不好,不够懂事,总给你惹麻烦。”
沃恩挥退了部下,静静地看着他们。
亚尔抱着波利,曾经他并不喜欢这个孩子,那双灰褐色的眼睛,总会让他联想起他的生父。不知是否是这样,渐渐的,就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阴影。波利太过懂事,以至于他想要弥补,也无从下手。
“你没有给我惹麻烦。”
亚尔摸着他的脸,想起每个日夜,他在外面执行任务,而这个孩子独自呆在宿舍里,默默等待他回来的日子,一阵心酸,“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波利笑了,侧头亲上他的脸颊。
来到隔壁房间,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
“上将!”
“王妃!”
沃恩看了看亚尔,对他们说:“以后就叫军衔吧,这里是军部,一切都按规章来。”
“是,”
几人整齐一划地行礼,然后改口道:“少将!”
“人都在这里了,你随便选。”
沃恩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嗯。”
沃恩走后,被挑选出来的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亚尔挑眉:“很怕你们的上将?”
“报告,不敢!”那些人赶紧挺胸抬头,一脸正直。
……明明冷汗都出来了。
亚尔看着好玩,目光在四人中游走。他对副官没什么要求,能用就行,当然机灵点最好。
简单的考察后,亚尔做出了决定。
“就你吧。”
被点名的人盯着指向自己的手,才明白自己雀屏中彩了。
“我?”
“不错,就是你。”
亚尔点了点头,对那人说:“我看过你的档案,据说你记忆力很好?”
入选者是一红发青年,头发跟鸟窝似地,两根鬓角分别向外下翘起,眼角下垂,眼底有些青黑,下巴尖削,整张脸看起来像个锥子。
“一般一般。”
那人倒挺谦虚,可惜长相所限,语气诚恳,却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不过在数据分析和星图勘测上,我还是颇有自信的。”
“你叫布莱斯?”
“是!”
合上档案,亚尔向他伸出手:“那么,欢迎你的加入,布莱斯。”
有了布莱斯,工作处理起来快多了。
临近中午时,埃里斯特给他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弟弟要回来了,晚上要为他举办接风宴。
“桑努吗?”亚尔问。
“嗯,你知道?”
“刚来的时候,听过一些他的传闻。”
“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了。”
亚尔笑着替他回答:“弟控,保护过度,溺爱……诸如此类,桑努是你惟一的弱点?”
打开窗户,迎面吹来冰冷的风。
“弱点吗?”
埃里斯特屈起手指,抵住额头。在亚尔道出这个事实前,他从来没这么想过。
“我曾想利用他牵制你。”
说起以前的计划,亚尔的语调很平静。他并不怕埃里斯特生气,“因为你很重视他,我认为这是个机会。”
“那可真遗憾,当时他不在。”
埃里斯特也笑了,“你连这些都算计到了,幸亏我一直没对你掉以轻心。”
亚尔放下笔。
虽然知道埃里斯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然而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空落落的,埃里斯特不爱他,至少,在迎娶他的时候。
“我不会再对他做什么了。”亚尔说。
“别在意,”
温和的声音通过频道传来,“我不是想责怪你。我确实宠他,但就像你说的,桑努已经长大了,我不能保护他一辈子。”
“你果然是弟控。”
“不,我是妻管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