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你别去了,你听皇兄说……”宿玄傲见他不理,只能厉声道:“是不是皇兄最后的遗言,你都不肯再听了?”
宿梓墨的脚一顿,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眶微红,“皇兄,您明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宿玄傲眉眼疏朗,眼底浮现了歉疚,他朝着他招了招手,“过来吧,阿墨!让皇兄最后跟你说说话儿……国师给我喂的续命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阿墨,您就听听太子殿下的话吧!”太子妃跟着劝道,眼泪却是扑簌簌地滚落,她连忙别开了脸。
宿梓墨抿了抿薄唇,或许他在外人面前永远是高贵冷漠的宸王,但在宿玄傲跟前,这么多年的温情堆砌,他永远都是他懂事的弟弟。
他缓步走到了宿玄傲床边坐下,宿玄傲的手指碰了碰被宿梓墨放在他床侧的宿楚彦稚嫩的眉眼上,他因为哭泣过多,现在已经疲倦而眠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子。
哪怕是睡着了,他嘴角微微抿着,一张一合地小声说着歉疚的话语。
宿楚彦可以说是长得跟宿玄傲极起相似的,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他。
他触了触他柔嫩的鼻子,冰冷的触感让宿楚彦缩了缩脖子。
“阿墨,你我是亲兄弟,哪怕是皇家再冰冷无情,却从来都无法隔开你我之间的兄弟情谊。这些年,你为了我和母后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你为了我们与战场浴血奋战,为了我们争夺兵权,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过得更舒适,不会被宿云鹤所母子所打压下去。”
“你的这份心意,我跟母后都明白。可就是因为明白,就更加的觉得对你不住了。我本来以为我能够坚持下来,至少以后让你能够能够立在这皇朝之上,让人不敢再欺负我们娘三个了。我们终于能够抛开旁人的打压,恣意而为,快活不已的。”
“但是,没想到却会是这样的结果。我虽然觉得遗憾,却又觉得庆幸。至少,你和母后,还有太子妃,彦儿都是平安无事的……这样想着,难免就觉得,太好了。”
“阿墨,我知道,这半辈子,你帮我太多太多了,多得哪怕是下辈子我都还不起。”宿玄傲伸手握住了宿梓墨身侧紧攥着的手,手指冰凉,他歉疚道:“但是,哪怕是到了现在,我还是想再请求你帮帮皇兄。”
“皇兄……”宿梓墨反手握住了宿玄傲的手,冰凉的手让他更觉得心里难受。
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这个皇兄已经变得这般消瘦了。
比起他来,长期在朝堂里为了他们而经营的宿玄傲过得更累,因为随便踏错了一步,牵连的就不只是他一个人。
所以,他每次做什么都会三思而行。
欲戴王冠,并承其重。
而负重而行,艰难万分。
宿玄傲低声咳嗽,轻声道,“以后,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母后。”
方才皇后来见他,见得他性命垂危,当下就喷了一口心头血,如今昏迷不醒,在侧殿休息。
就是因为如此,宿玄傲越发的愧疚。
宿梓墨垂着眼眸,咬牙道:“皇兄,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所以不要讲这种话……”
宿梓墨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其实早就一看看出来了,宿玄傲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只是,心理上却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这才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阿墨,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不必安慰我,你只要答应皇兄就好了,不然,皇兄连死都不能瞑目的……”宿玄傲说道。“好不好?”
“……好。”良久,宿梓墨闭了闭眼,沉声应下了。
“那就好。我这一生没有除却这些,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说着,宿玄傲转头看向了一侧的太子妃,太子妃立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殿下……”
“你啊,都说过那么多遍了,我们是夫妻,你唤我名字就好。但你却总是这般的恭谨……不过,我还是要说上两句,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为我管理东宫,为我打理庶务,为我生儿育女。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很可惜,不能给你一个繁花锦簇的未来,让你跟着我受了这么多的苦。能够娶到你,是上天的垂怜……”宿玄傲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
要说整个东宫,大概也就太子妃能够得他的温情。
因为皇后的关系,宿玄傲对于嫡妃极其的看重,从来都不会让庶妃越了她去。
这在其他人家,恐怕是从来都不会有的。
太子妃眼泪直流,她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是的,是能够嫁给太子殿下,才是上天对臣妾的厚爱,是臣妾福分。您这么多年来,对臣妾维护有加,对臣妾尊重恩宠,臣妾都铭记在心的。”
更多的话,却都哽咽在喉间了。
太子微微地弯了弯眼眸,“这辈子你我之间隔着太多人了,如果人还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你我都只是平常人家出身。那样,你也好,我也好,母后也好,阿墨也好,大家都没那么累了。而你我,也能够和和美美的,不用顾虑那么多了,能够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那样的生活实在是想想,就叫人觉得开心……”
其实,有时候太子却更羡慕宿梓墨跟穆凌落之间的感情。
或许是自己没有得到,也无法得到那样的亲密无间,所以有时候,他会更护着宿梓墨一点,不想让旁人去破坏了那些美好。
这般说着,宿玄傲的眼里也充满了向往,本来黯淡无光的眸底都浮起了淡淡的星芒。
太子妃越发觉得心里难受,她只握紧了太子的手,低声道:“是,如果有下辈子,臣妾还愿意嫁给太子殿下,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太子听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轻轻道:“是啊,太美好了……真好呢!告诉彦儿,那些都不关他的事……他这孩子就是有点死心眼有时候,也不知道像谁……”
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了,呼吸也慢慢趋近于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