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眼下最不关心的事情,反而是皇帝最最关心的事情。
宇文融奏报了检田括户的进度,在朝堂上这些大佬们都主动申报退回的情况下,那些朝堂上没有人的中小士族,普通富户,也都绷不住了,所以收获的效果非常喜人。
以目前的进展速度,整个关中可以在下个月底前清查完毕,至少能为朝廷增加十多万纳税户,两百万亩以上纳税田,宰相张嘉贞建议,明年皇帝应该临东都,并且开启河南道的检田括户运动,再之后嘛!肯定是全国性的。
而帮皇帝干完这件事情,张嘉贞基本上也就要下台了,因为,全天下的士族富户,基本都遭他得罪完了。
至于追捕权梁山的案子,则是仍旧没有头绪,李隆基直接下令,将搜查范围扩张到河南道,剑南道和山南道几个临近关中的地区,而且,在全国下达了海捕文书,给予举报确实消息的人千贯重赏。
不过,他用这招没有跟哥舒翰商量过,否则,哥舒翰就会阻止。
因为,现在这个时期,不像是后世,朝廷发了通缉令,所有群众就都会注意,通过电话就能提供情报。
且不说百姓们认不认得那张用毛笔简单的几笔,粗糙画出来的权梁山的画像,就算是认得了,跑到衙门去举报,也很容易遭到打击报复,而且,为了隐藏信中,权梁山可能会杀很多无辜百姓灭口。
训练死士杀皇帝造反的事情他都敢干,杀几个平民又算的了什么,反正他身上也是背着诛九族的大罪。
最关键的是,这样会帮权梁山在天下人面前扬了名,有一个干了这么大的事情,皇帝都捞不着的人,江湖上的一些犯了罪,吃了官司的亡命之徒,就会想要投靠他,对于他收拢恶势力,反而有巨大的帮助。
所以,对于这样的通缉令,姚异这些人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这会让权梁山更加听自己的话,因为,他更加没有退路了,只能依靠自己这些人。
朝会上讨论的这些东西,李龟年不知道,他只知道,东市两块被烧的地方十分的碍眼,冷风一吹,黑乎乎的碳灰飘的到处都是。
“河东柳氏还没有来人处理?”哥舒翰今天没有回家给李龟年通报消息,对于这个案子的进度,李龟年也不知道,与负责封锁现场的一个相熟监门卫校尉徐猛见礼之后,李龟年询问道。
“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估计现在消息都还没有传回河东,柳少卿倒是有叔伯子侄在长安,只是,他们怕惹到不该惹的人,不敢对这两间铺子做出处置。”徐猛答道。
李龟年闻言眉头一挑,朝身边的李远吩咐道,“去慈善署,请高柔过来。”
柳家不好接手,正好,慈善署可以把它低价接手过来做事情,两市的铺面虽然多,但是像回春堂和幽香阁这样连着后宅的大铺面,想要拿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宵禁开放之后,东西两市的地价,将会出现一**的上涨,到时候想要拿,还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
李龟年在火场内外看了看,原本有数十间房子,过百人居住的回春堂,占地面积,大约有三千多平米,幽香阁小些,占地面积也有两千多平,如果盖楼的话,倒也够用。
不多时,高柔便打马来到了东市,同来的,还有温轻和谢成廉两慈善署的主薄,上次各个参赛者的彩头已经送到了慈善署,现在,慈善署该收的钱都收到了,管账和管金库的一帮宦官可都闲的很,过来,是想看看李龟年有什么任务交待,毕竟,这钱要是一直不进不出的话,他们也没有什么赚好处的机会。
“署正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么?”三人与李龟年见礼之后,高柔率先问道。
李龟年指了指被烧的黑不溜秋的残垣断壁道,“这被焚烧的回春堂和幽香阁就这么摆在东市,比较难看,污了周边环境,一会儿你找河东柳氏的人谈谈,如果他们愿意出售的话,你代表慈善署买下来,即刻请人将地方清理出来,我准备在这里做慈善项目。”
高柔问道,“敢问署正,是什么项目?”
李龟年答道,“开一间医药一体的医院,专门低价,甚至定期免费为百姓看病送药。”
闻言,高柔三人一愣,其中温轻道,“低价免费为百姓们看病,那一应花销一定会很大,到时候咱们慈善署账目上的几万贯,只怕支撑不了几日。”
谢成廉也是接话道,“是啊!而且,一旦我们这么做了,这东西两市的医馆和药铺的东主,只怕是要遭殃了,他们会恨死我们的。”
李龟年笑了笑道,“你们二人考虑的很对,但是,咱们做慈善事业,本来就是要把钱花在百姓们需要的地方,开销大,那咱们就想办法多赚些钱,多拉些捐助,至于东西两市的医馆和药铺的经营问题,你们也可以放心,咱们救助的,是那些没钱看病的百姓,跟他们的生意,其实不起什么冲击。”
温轻又问道,“那咱们怎么区别看病者的贫富呢?又如何防止他们低价拿药之后,将药材转手卖给他人呢?”
即便是医学发达的现代,医药费用,也是一门巨大的开支,更加别说古代了。
在一个医药大多靠野生,炮制药材需要很长时间,很多手工工序,吃起药来却按斤算的时代,能够看的起病,吃的起药的百姓,即便是在经济发达的开元时期,也不会超过三成。
这也是古代百姓平均寿命低下的重要原因之一,医药业不发达是一大方面,普通百姓吃不起药,看不起病,喜欢随便搞些土方子瞎对付,是另一大方面。
李龟年想了想道,“目前来看,只能按照朝廷的户籍划分来计算,富户看病,照市价全款,上户看病,按成本价八折收取,中户看病,按成本价五折收取,下户看病,按成本价两成收取,并且允许拖欠。特困户,无产的乞丐流民等看病吃药,全免。
另,奴商贱籍,一律按市价八成收取。所有按照市价支付医药费用的,可以将药材拿回家自己煎服。
所有按成本价打折支付医药费的,重症者要住院治疗,非重症者,需得在医院现场煎服药物,不可领走。”
他在火场这等候高柔的时候,可并不是干等,一系列的经营措施,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
大唐的官员,可以去太医院看病,甚至没病,也可以去疗养,无需关照。
看病的主力,主要是民间百姓,其中未出仕的士族,家里田庄数量达到一定规模的,朝廷定为了富户,是能看的起病,吃的起药的主力,他们有钱,慈善医院肯定是不保障他们的,来看病,照市价收钱就行了。
上户,中户,下户,则大多是普通有产的农户和工户,他们是整个国家生产创税的支柱群体,需要更多的保障和照顾。
按照医药的成本价,给他们打折之后,他们所需要支付的费用,可能比按照市价支付医药费用的富户低好几倍,尤其是勉强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下户,只需要支付成本价的两成,一般情况下,基本不花什么钱了,而允许他们拖欠,则更是能够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让他们不需要低价出售自己的产出,或者借高利贷去看病,最终落得为奴为婢的下场。
至于乞丐流民,以往的时候,长安城内的这些人看病,大多都是李龟年私人掏腰包的,现在归到慈善署来负担,李龟年自己的担子,也就轻松了许多。